诗歌!专访黄梵:普通人也需要写诗的生活,需要写诗充实自己的精神( 三 )


诗歌!专访黄梵:普通人也需要写诗的生活,需要写诗充实自己的精神
文章插图
黄梵,诗人、小说家、副教授。已出版《第十一诫》《浮色》《南京哀歌》《月亮已失眠》《等待青春消失》《女校先生》《中国走徒》《一寸师》《意象的帝国》等。
2
写作需要直觉和理性的配合
新京报:本书开篇第2节就讲到“潜意识”,强调潜意识在写作实践中的强大推力。讲潜意识之作用的目的是什么?
黄梵:过去的写作教育有个巨大弊端,认定写作是理性的行为,与写作的实际情况完全不符,几乎每个作家的写作,都包含大量的即兴写作,就如同写意画家的即兴挥毫。真正的写作,实际是理性与即兴发挥的交织。推动即兴写作的,当然是潜意识。我谈潜意识,一方面是想提醒,写作不可能用理性完全控制,别指望全部打腹稿,另一方面,是想让大家有个观念转变,写作者只需想好框架,就可以利用模式的暗示,用即兴写作填充框架中的空白,这是作者可以自由发挥的地方,同时因为有框架约束,又不致跑偏或散漫无度。这是很多作家的写作经验,比如海明威每天写作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具体怎么发生,他悉数交给即兴写作。萨克雷的情节,也都是即兴写出的。诗歌更是如此,写诗课上,我经常要求学员,根据模式或框架,进行即兴写作。
由潜意识推动的即兴写作,是古代诗人的神话,比如杜甫说“李白一斗诗百篇”。现代作家中,完全仰仗即兴写作的极端例子,有赫拉巴尔写《我曾侍候过英国国王》,沃尔夫写《天使,望故乡》,凯鲁亚克写《在路上》等。不能因为即兴写作无法教学,就索性对它视而不见,甚至用打腹稿等理性写作代替它。即兴发挥虽然是一头野兽,但也有办法控制它,要么树立起初稿概念,事后修改初稿,要么像书法家临帖那样,预先把模式或框架置于心中,书中提供了大量这样的模式和框架,这也是控制妙法。
诗歌!专访黄梵:普通人也需要写诗的生活,需要写诗充实自己的精神
文章插图
博胡米尔·赫拉巴尔(1914-1997),20世纪捷克最伟大的作家之一,代表作有《过于喧嚣的孤独》《我曾侍候过英国国王》等。
新京报:书中有一节的标题是“方法比灵感重要”,这大概与一些读者对诗歌写作的想象有些不同。这句话具体怎么理解?
黄梵:爱好者和作家都会认同,召唤灵感更像是祈祷的仪式,只不过爱好者更关注与诗人神话相关的仪式,比如李贺骑驴觅诗,李白醉酒吟诗等,对成不了神话的仪式,漠不关心。比如,他们不会关心歌德晚年每天必须闭门写十行诗,才放过自己,不会关心白居易说的“旧句时时改”,毕晓普把诗放在窗台改十年等。
当代诗人会用稳定的工作方法,来让灵感集中产生,他们更信任工作方法这种召唤灵感的仪式。书中讲的“定时定点写作”,就是催生灵感的绝妙仪式,效果甚佳。当代诗人一般会为工作方法辩护,爱好者会为灵感辩护,因为灵感恰恰是爱好者模仿诗人神话收获甚微的东西。这不是说诗人会放弃平时记录灵感的习惯,而是说它们对写作的贡献,远远不如闭门写作。新诗不像旧诗词,有格律和诸多写作惯例,可以帮助诗人脱离稿纸写作,这也是为什么单句对新诗写作很重要,很多诗人闭门写作前,记录的往往是路途脑中冒出的单句,新诗诗人脑中很难冒出整首诗,通过闭门写作激发的大量灵感,诗人可以从单句起飞,完成一首诗。
新京报:那灵感、直觉在诗歌写作中的作用又是怎样的?
黄梵:灵感来自思维的短路,只不过歪打正着,得来全不费功夫。但它只是让写作起飞的机场,就像打火机,没有汽油也白搭。书中讲了准备“汽油”的很多方法,比如,怎么重新看世界,怎么重新处理旧事物等。写作中,直觉和理性是需要配合的,直觉具有滑翔的特性,它可以把一个理性的想法,自动往前推进,但滑翔距离有限,你不可能靠直觉写一首很长的诗,理性的想法就像风,是推动力,直觉的冲力疲沓时,就需要想法来推一把。这对小说也适用。很多人对逻辑有误解,以为它是诗歌的天敌,殊不知如果没有理性逻辑的介入,直觉很容易把诗引向散漫,甚至混乱。就单句而言,直觉常能在诗人自己理解前,先找到合适的意象,尤其经过训练后的直觉,往往能把这项工作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