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专访黄梵:普通人也需要写诗的生活,需要写诗充实自己的精神(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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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诗的“模式”和诗歌“陌生化”之间不冲突
新京报:书中总结了几种写出诗句的模式,如A的B、A是B、让A做A做不到的事等,也提到一些结构方式,如三段式结构,并以一些诗人的作品为例搭配讲解。这些模式成就了一句、一节或一首诗。这些方法一旦成为“模式”,会不会容易成为写作的某种套路,让诗歌失去部分独特性?或者,这种模式(或“公式”)会不会成为一些写作者来“仿造”诗歌的手段?
黄梵:我常用“基本舞步”来比喻四种模式,等你跳舞自如的时候,就会忘了基本舞步,那时已化在自如花样中的基本舞步,并不会影响你的跳舞个性,无数舞者学的基本舞步一样,跳舞风格却迥异。所以,四种模式是拐杖,一旦把初学者搀扶到会走路,就可以扔掉拐杖。就像写书法开始要练基本笔法,成为书法家以后,你不会感到基本笔法会影响书法个性,或碍手碍脚。书中讲诗歌的整体结构时,正是考虑到诗歌结构最多变,怕讲多了会被学生尊为结构模具,成为写作套路,我只介绍了最经典的三段式整体结构,这是书中唯一讲授的整体形式结构,其他只介绍了音乐、隐喻等可以造成整体感的方法。写单句的四种模式,既然是诗意的形式结构,照搬模式确实可以“仿造”诗歌,不过其中是否有灵魂,还是容易辨出的,我们不该因噎废食。
新京报:除了技巧,书中也提到文学的道德层面,主要论及的是“修辞立其诚”。怎么理解这句话?如何判断一个人的作品是否做到了“诚”? 如何才能做到真正的修辞立其诚?
黄梵:形式与内容很难分开,任何形式里都有“思想”,这也是可以验证其“诚”的地方。既然写诗的是人,生活经验就会成为一个严厉的法官,它能帮我们判明词语背后的那颗心灵,是否真诚?就是说,一旦把诗歌修辞与经验对照,修辞的人性依据和逻辑就会现形,会留下可以用经验验证的把柄。我之所以为写诗课的诗学,提供一个人性论的思考基础,目的也在于此。书中一方面强调诗内的形式结构,似乎遵循新批评诗学的主张,另一方面,一旦模式训练结束,我又督促学员要跳出形式结构,回归诗外的“文学道德”,目的就是为了让经验的声音,最后能为是否做到了“修辞立诚”,提供判决。
新京报:“陌生化”这个词在有关写作的文章中常被提及,这本书也谈到,认为诗歌追求陌生化,不仅可以通过内容也通过形式。你怎么理解“陌生化”这一概念?写作追求“陌生化”的必要性在哪里?“陌生化”与上面提到的“模式”有冲突吗?
黄梵:我没有把陌生化仅仅作为手段,我还揭示了它背后的人性根据,让大家意识到,它在生活中无处不在。新房子要装修,人要买新衣服等,都是人性渴望震惊的外化,来自原始期的冒险需要。诗歌也是这种人性的外化,并占据诗意的制高点。诗意说白了,就是对喜新厌旧的释放,面对想法固化的熟稔生活,你如何把生活重新”装修”呢?陌生化是唯一的出路,因为只有陌生化才能避免什克洛夫斯基说的“自动化”现象。比如,你不断重复遇到一个生人,完全熟悉后,你就会自动地忽略他,这就是“自动化”现象。如果你在诗中袭用大量成语,就要冒着成语被读者自动忽视的风险。诗歌另辟蹊径的目的,就是为了书写熟悉的生活时,又避开“自动化”现象。书中提供的模式,恰恰是把旧事物陌生化的具体方法,两者不但不冲突,还是写诗者掌握陌生化的好抓手。
诗歌!专访黄梵:普通人也需要写诗的生活,需要写诗充实自己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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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克洛夫斯基,俄国形式主义流派重要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