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震云|人物|刘震云:文学的底色是哲学( 二 )


一辈子活成了笑话
“说得上话” , 是可遇不可求的境界 。 就像刘震云在《一句顶一万句》里说的:“ 一个人的孤独不孤独 , 一个人找另一个人 , 一句话找另一句话 , 才是真正的孤独 。 ”刘震云曾拿结伴去汴梁打比方 , 俩人在一个路口相遇了 , “大哥 , 去哪里?”原来都是去汴梁 。 吸烟 , 说话 , 又投脾气 , 于是结伴而行 。 走着走着 , 更熟了 , 开始说些各自的烦恼和压在心底的话 。 到了汴梁 , 一个往东 , 一个往西 , 揖手而别 。 过了多少年 , 再相互想起 , 那人兴许磕着烟袋想 , “老刘也不知怎么样了?”
《一句顶一万句》分为两部 。 上部“出延津记”讲农民吴摩西为了寻找与人私奔的老婆 , 在路上失去唯一能够“说得上话”的养女 , 为找养女不得不走出延津;下部“回延津记”讲吴摩西养女巧玲的儿子牛爱国 , 同样为了寻找与人私奔的老婆 , 走向延津 。 《一九四二》里 , 范伟扮演的厨子擅长延津做法的鲤鱼焙面;电影《一句顶一万句》里 , 范伟扮演的老宋还是延津的厨子 。新作《一日三秋》中也记录了陈明亮父子走出延津、回到延津的故事 。
刘震云|人物|刘震云:文学的底色是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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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时的刘震云
故乡是他的文学圣地 。 从上世纪80年代的《塔铺》《新兵连》开始 , 新写实主义的代表作家刘震云沿着故乡一路走来 , 《故乡天下黄花》《故乡相处流传》等作品中 , 均可见遥远的故乡 , 《手机》《我叫刘跃进》也是将故事背景设置在延津 。 这底色在《一日三秋》里愈发清晰 。 陈明亮重金寻赏枣树心的门匾 , 也是延津的情结 , 是明亮、也是作家内心割舍不断的思乡情结 。 三千年前冷幽族的仙女花二娘流落河南延津 , 每夜入人梦中讨笑话 , 会说笑话的人 , 她奖励红柿子;笑话无趣之人就要背二娘去喝胡辣汤 。 殊不知花二娘已化为一座山 , 背山人一梦呜呼 。 花二娘并不知道 , 丈夫早就在听笑话时被鱼刺卡住喉咙 , 又被扔进黄河淹死;陈明亮的母亲樱桃死后从长江飘下去到了九江 , 突然回到了宋朝 , 到宋朝找到的笑话救了她的命 , 因为阎王爷也喜欢听笑话——所有人最后突然觉悟 , 自己好像一辈子活了一个笑话 。
刘震云用笑话讲述了最朴素的人生:活成一个笑话 , 也没什么不好 。 而笑话与笑话之间 , 人的笑话和寻找笑话之间 , 都是结构的艺术 。 在刘震云的作品中 , 结构的着力胜过故事 , 故事怎么讲 , 比故事本身更重要 。 《一日三秋》把生活的壁垒给打破了 。 戏里戏外、人间鬼神、上天入地、画里画外、梦里梦外、逆向顺向 , 结构严谨且极富张力 。 故事情节与对话语言之外 , 《一日三秋》里隐密又严谨的结构显示出作家举重若轻的功力 。 否定之否写 , 他的写作是连环套 , 是螺丝转 , 是拧巴之拧巴 。
“拧巴”是刘震云的说法 。 他试图通过写作 , 把骨头缝里散发出的“拧巴”校正一下 。 所以很多时候 , 他的语言是缠绕的 , 却是质朴的、平易的 , 是什么就是什么 , 没有炫技 , 没有夸大 , 用朴素的语言搭建奇妙的艺术结构 , 反而映照出故事背后深刻的道理 。
见识是考验作者的标尺
刘震云喜欢读《论语》 , 反复研读几十遍 , 他总结出孔子有三大特点:第一 , 孔子是刻薄的人 。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是因为孔子和身边的人没有话说 。 刻薄的人有见识 , 刻薄的背后 , 藏着对所有人的悲悯 。 第二 , 孔子是大作家、大思想家 , 他不是把事儿往深刻里说 , 是把深刻的东西往家常里说 , 这种境界也了不得 。 第三 , 孔子说话绕 , 绕半天就不知绕到哪儿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