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童|“到常熟去”:苏童及其小说的一种解读( 三 )


苏童|“到常熟去”:苏童及其小说的一种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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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意到 , 在讲述与现实世界的关系时 , 苏童用了这样的语言:“但我投向现实的目光不像大多数作家那样 , 我转了身 , 但转了90度 , 虚着眼睛描写那个现实 。 我好像不甘心用纯粹的、完全现实的笔法去写一部长篇 。 ”
苏童对于宗教的态度同样也是我感兴趣的 。 在“中国作家缺少信仰”成为一种时髦公论的时候 , 苏童的坦然有着另外一种别样的意味 。
“我从来不认为世俗生活与精神生活有对立的关系 。 就像人有左手和右手 , 有时候用右手 , 有时候用左手 。 但搬真正重的东西时左手右手要一起上 。 学会调和这两样东西 , 是人生的一门大功课 。 ”
这种与现实的关系 , 以及对于宗教的态度 , 它们所产生的对于苏童小说文本的直接影响 , 其中之一就是——在苏童的小说里 , 很少会有简单化、绝对化的判断或者对抗 。 在很多时候 , 苏童的姿态是不确定的 。 他不是简单的批判社会现实的“斗士” , 时尚是红色 , 那么我就批判红色 。 苏童不是这样 。 但他当然也不是因为时尚是红色的 , 那我就高声赞美红色 。 苏童的写作姿态不是简单的知识分子的文化姿态 。 他不是“刺猬” , 倒更接近文化界流行的“狐狸”之说 。
这就有点像托尔斯泰在日记中极为中肯地指出的:“政治和艺术是无法共存的 , 因为前者为了证明 , 必须偏执一边 。 ”
然而 , 在苏童不很确定的姿态中 , 却还有着一个极其重要、并且非常确定的底色 , 那就是一种同样源于天性的善良与温暖 。
现在就让我们来说说善良 。 也让我们来说说温暖 。 这两个在现在的文学中已经变得非常珍稀的词语 。
在一种特殊的文化语境里 , 或许有人会认为苏童的姿态是有着中庸之嫌的 。 但我从来都不觉得苏童是中庸、羞涩或者尴尬的 。 在我看来 , 那其实是一种善良以及企图温暖的善意 。
这个世界并不仅仅只有斗士 。 这个世界上的力量 , 也并不仅仅只有用斗争来表达的力量 。
苏童不是斗士 , 这不是苏童的错 。 但问题在于 , 我们的时代甚至已经浮躁、冷漠到完全无法片刻安静下来 , 稍稍地俯身聆听 , 听一听仍然流淌在这个世界里的细微的声音 。 或许这已经是以前的事了 , 是有着优美心灵与舒缓心境的中国古人的事情了 。
有一次 , 听几个朋友讲到一个话题 , 大致的意思是 ,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开始 , 中国当代小说中抒情性成份的减弱甚至消失 。 ”话没听完全 , 但我还是延伸出了一些自己的理解 。 中国人为什么不会愤怒 , 这也是时下一个时髦的论题 。 中国人学会真正的愤怒确实很难 , 但中国人学会真正的优雅其实也很难 。 或许还要更难 。
苏童本来就不是斗士 , 我觉得苏童现在要做的 , 是找到一棵桃树得以生长的更好的方式 , 而绝不是如何成为一棵梨树 。
然而苏童的尴尬恰恰在于 , 有时他善良到企图希望所有的人都能理解他的善良 。 或许 , 苏童更应该像他在一篇文章里教唆一些年轻而勇敢的朋友那样:“当有人对你说我对你很失望时 , 你可以这样回答他——我对你的失望很失望 。 ”
为了保护自己的善良 , 在这一点上 , 我认为苏童应该拿出足够的冷酷与凶狠 。
当然了 , 冷酷和凶狠这两个词 , 离开苏童的天性实在是差之甚远 。 但不可否认的是 , 这些年来苏童的小说确实在变 。 对于这种变化 , 有论者提出过这样的观点:“一个艺术家与自己的天性做斗争是危险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