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_文化|一部拒绝“被影视化”的生猛小说,如何完成语言“装置艺术”

小说_文化|一部拒绝“被影视化”的生猛小说,如何完成语言“装置艺术”
本文图片

编者的话:继《流溪》后 , 小说家林棹第二部长篇小说《潮汐图》首发于《收获》2021年第五期 , 由上海文艺出版社推出单行本 。 故事从19世纪的广州开始 , 一只雌性巨蛙出现于珠江水上人家 , 它从船底时代过渡到了鱼盆时代 。 因苏格兰博物学者H的诱捕 , 它被关进了广州十三行 , 从此知道了画 , 体会了“身处画中”;接着阴差阳错地 , 来到澳门 , 重遇H , 被当作明星宠物与珍稀物种住进了好景花园;鸦片战争前夕 , H破产而自溺 , 好景花园如大梦般消失 。 一个下大雪的冬天 , 巨蛙逃出动物园 , 来到一个湾镇 , 度过了最后的十年 。
这部颇具魔幻色彩的小说 , 拓宽了怎样的文学书写可能性?朵云书院旗舰店分享会上 , 文学评论家黄德海与刘欣玥、《收获》编辑朱婧熠对谈时指出 , 《潮汐图》是一部严格意义上的当代小说 , 它目之所及的是现代的世界 , 我们的世界 。 “读者不必把小说仅仅理解为‘历史小说’ , 也不要因为这部有粤语方言的融入 , 就简单贴上‘方言小说’标签 。 我们今天依然面临着语言的转变 , 我们也只是潮汐图的一部分 , 或者说 , 水一直流到了现在 。 ”
小说_文化|一部拒绝“被影视化”的生猛小说,如何完成语言“装置艺术”
本文图片

合上林棹新作《潮汐图》的时候 , 我在潮涌般的快乐中品尝到了一丝隐秘的羡艳 。 快乐自是不必说 , 羡艳则源自作者庞大充沛的想象力 , 和对语言近乎野蛮的直觉 。
还记得初次阅读林棹 , 是她的处女作《流溪》 。 作为成长在岭南的女性 , 在翻开《流溪》的第一个瞬间就可以轻易地和另一个岭南少女相认 , 然后追随她逡巡在亚热带的密林、季风与潮湿里 。 如果说《流溪》是岭南的今生 , 那么《潮汐图》大概是岭南的前世 。
这是一个由虚构生物巨蛙讲述的故事 。 巨蛙说 , “我发现自己认识世界的方式是生吞 。 ”巨蛙通过生吞水中之物岸边之物认识了珠江、贫贱和汉字 。 于是 , 故事的语言风格亦犹如生吞 。 巨蛙不是作家 , 她不需要懂得何谓剪裁 , 何谓详略得当 , 不需要区分故事的主干或细节 。 她生吞下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尝到的所有 , 无需咀嚼 , 不经消化 , 然后宛如产卵一般泻于纸面:无论贵或贱、生或死、甚至有机或无机的一切 , 挤挤挨挨 , 黏腻密集得让人既恐惧又好奇 。 巨蛙不是人 , 她不做“万物的尺度” , 因此她生吞之后模糊了一切事物的边界 。 她口中的颜料水彩“吃棉纸” , “自由地吃过去、吃开去”“吃出老榕须格局”;她腹中的滚滚浓烟“发围 , 挺起孕肚” 。
我们常说雕塑和舞蹈是空间的艺术 , 因为身体和物质材料会占据一定体积的空间;而音乐、小说和电影是时间的艺术 , 因为它们都是线性排列的 , 占据一定长度的时间 。 因此舞蹈完全可以脱离音乐而存在 , 而我们偏爱为电影配上音乐 , 热衷把小说改编成影视 。 然而 ,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 , 《潮汐图》是一部拒绝被影视化的小说 。 它的画面感当然很强 , 任何人看完描写鸬鹚胜的鸬鹚捕鱼的段落 , 都会赞叹其“历历在目”“栩栩如生”;观影经验丰富的读者甚至马上就可以想象出如何运镜如何剪辑 , 以还原出海皮自然史又或者是好景花园 。
但 , 这样的影像便不是巨蛙生吞下的世界了 。 林棹通过巨蛙的口腹赋予了语言一种空间感 , 或者说 , 《潮汐图》更像是一件巨大的装置艺术而非一部小说;不是读者在阅读文字 , 而是语言笼罩、吸附、包裹甚至圈禁了走进装置的读者 。 因此 , 如果有人害怕或拒绝 , 也在情理之中 。 用一个更浅显的比喻:《潮汐图》是一座语言的博物馆 , 字眼、词汇、句子和段落既是陈列之物又是建筑材料 。 再换句话说 , 在此处 , 语言本身就是意义、价值和美 。 也正因如此 , 小说在这里回归了其作为文学的本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