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塞尔·普鲁斯特|普鲁斯特|致青年诗人和小说家( 四 )


马塞尔·普鲁斯特|普鲁斯特|致青年诗人和小说家
本文图片

▲印象派画家克劳德·莫奈创作于1918至1919年间的作品《池塘·睡莲》(局部) 。 池塘和睡莲等水生植物也是《追忆似水年华》中盖尔芒特家那边的标志 。
印象之于作家犹如实验之于学者 , 区别在于 , 智慧上的工作对学者来说在前 , 对作家来说则在后 , 用不着我们个人费劲辨读和阐明的东西 , 在我们之前便已清清楚楚的东西不属于我们所有 。 唯有我们从自身的阴暗角落 , 不为人知的阴暗处提取出来的东西才来自我们自身 。
这样 , 我已能得到结论 , 即我们在艺术作品面前无丝毫自由 , 我们不能随心所欲地进行创作 。 然而 , 鉴于它先我们而存在 , 还因为它既是必须的又是隐蔽的 , 所以我们得去发现它 , 就像为发现一条自然法则那样去做 。
然而 , 艺术能够使我们做到的这个发现 , 实际上不正是对我们最应珍贵的东西的发现吗?这种东西在通常情况下是我们永远都不会认识的 , 我们真正的生活 , 如我们已感觉到了那样的现实 , 它同我们所以为的差别如此之大 , 以致当一次巧合给我们带来真正的回忆时 , 我们心里会充满如此巨大的幸福感 。
(节选自《追忆似水年华(第七卷):重现的时光》)
04.
“对我来说 ,
小说不仅是平面心理学 , 而且还是时间心理学 。 ”
“我只发表过《在斯万家那边》 , 那是一部也许总标题为《追忆逝水年华》的小说之中的一卷 。 我希望整部小说一起发表 , 但是人们不出版多卷本的作品 。 我就好像某人拥有一块放在目前的公寓里嫌太大的地毯 , 不得不对它进行修剪 。 ”
“有些青年作家 , 而且还是让我抱有好感的那些作家 , 他们反而崇尚精炼的情节 , 极少的人物 。 这不是我的小说观 。 怎么对您说好呢?您知道平面几何和立体几何 。 那就好 , 对我来说 , 小说不仅是平面心理学 , 而且还是时间心理学 。 我试图孤立地对待时间这种无形的物质 , 因此就需要能够持久的体验 。 在我这本书的结尾 , 我希望像这样无关紧要的社交琐事 , 如此这般的两人婚姻——在第一卷中 , 他们分属于截然不同的世界( 在这卷书的最后 , 贵族罗贝尔·德·圣卢娶了一位犹太姑娘 , 斯万娶了一位上流社会女子奥黛特 。 )——能够体现逝去的时间会带着凡尔赛的某种尘封的美 , 时间已经插入绿宝石的刀鞘之中 。 ”
马塞尔·普鲁斯特|普鲁斯特|致青年诗人和小说家
本文图片

▲《Le temps retrouvé(追忆似水年华)》(1999)电影截图 。 图为巴黎上流社会众人欣赏凡德伊乐曲的演奏会 。
“这就好像一座城市 , 当火车沿着弯曲的轨道行驶的时候 , 城市时而出现在我们右边 , 时而出现在我们左边 , 同一个人物的不同面貌在另一个人眼里甚至会成为迥然各异、有连续性的人物 , 让人产生——而且仅仅是由于这个原因——时间已经逝去的感觉 。 如此这般的人物 , 他们后来的表现会与他们在目前这一卷中截然不同 , 与人们对他们的期许截然不同 , 而生活中也常常有这样的情况 。 ”
“这些相同的人物不仅在这本书中以不同的面貌重新出现 , 正如巴尔扎克的某些小说中相同的人物 , 而且同一个人物也会给人留下某些几乎是无意识的深刻印象 。 ”普鲁斯特先生这样对我们说 。
普鲁斯特先生继续说道:“按照这种观点 , 我的书也许就像‘无意识小说’系列的一种尝试:我会毫无愧色地说 , 这就是‘柏格森式的小说’ , 我对此坚信不疑 , 因为每个时代的文学都试图——顺理成章地——依附于流行的哲学 。 然而 , 这种说法并不准确 , 因为我的作品主要表现不自觉的回忆与自觉的回忆之间的差异 , 这种差异不仅没有出现在柏格森先生的哲学之中 , 甚至还与他的哲学背道而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