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记@钱锺书惊佩为奇作的《杜甫传》,出自这位诗人的史家之笔

1952年11月,冯至著述的《杜甫传》,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面世。这本《杜甫传》深入浅出,很受读者欢迎,多年来一版再版,屡印不衰,在古典文学方面,亦是当代杜甫研究绕不过去的必读之书。半个多世纪以来,多少作品早早沉落,有些专门的著作却能畅销至今,让人不由得惊叹其耐时间打磨的生命活力。
传记@钱锺书惊佩为奇作的《杜甫传》,出自这位诗人的史家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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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至
壮岁流离爱少陵
熟识现代文学的读者大都知道,冯至首先是位诗人,鲁迅那句“中国最杰出的抒情诗人”的评语尤其引人注目。此外,冯至毕业于北大德文系,后来到德国留学,主修德语文学,兼及哲学等,获得了博士学位。回国后的翻译、研究、教学,也集中在大诗人歌德、里尔克以及海涅等人身上。所以,当他一下子推出一部研读中国古代诗人的《杜甫传》时,给人感觉跨度真是不小。
那一代学人,无论后来专业修习的是什么,他们在发蒙时期大都打下了较厚实的中国古典文化功底。这份“童子功”,为他们以后进入此领域,减少了许多困难。不过,对于冯至而言,这毕竟是一个较大“转身”,其中还应有些别的激发因素才是。
首先是时代。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在同济大学任教的冯至随校内迁,后任职西南联大。在颠沛辗转的日子里,他的手头正好带了一部日本版的《杜工部选集》,一路读着,体味弥深。杜甫对时代战乱的描述诗作,杜诗中“东胡反未已,臣甫愤所切”一类的句子,显然深刻地触动了冯至。
冯至细密研究写作杜甫,也许还与一个偶然的触发有关。1943年6月,关注杜甫作品的冯至,在书店看到一部明末清初学者仇兆鳌的《杜少陵集详注》,等拿上钱去买时,书已经卖出。这位购书者,是西南联大历史系的学生丁名楠。丁名楠知道这是冯教授需要的书时,第二天早上便拿来转让给了冯至。当天日记上,冯至特别写记一笔,说丁名楠的作为“盛意可感”。在抗战中资料非常匮乏的情况下,这部《杜少陵集详注》对于冯至的研究非常重要。后来出版《杜甫传》的“前记”中,冯至专门写道:“作者使用的杜集,主要是仇兆鳌的《杜少陵集详注》;仇氏注杜,虽然有许多牵强迂阔的地方,但他丰富地搜集了十七世纪以前关于杜甫的评论和注释,给作者许多方便。”
利用这部杜诗详注,冯至将其中作品一首首反复研读,将诗作主题、人名、地名等有关杜甫的生平信息,分门别类制作成卡片,为写作杜甫传记做着切实的准备。当时条件有限,冯至的卡片,许多是在联大学子们的“学生选习学程单”背面辑抄。在保存下来的近百张卡片上,还可见一批耀眼的名字:邓稼先、朱光亚、邹承鲁、袁可嘉、卢飞白等,他们选修了冯至开设的第二外语德语或欧洲名著选读课程。这些卡片,便是当时生存环境艰辛的证明。
传记@钱锺书惊佩为奇作的《杜甫传》,出自这位诗人的史家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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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至用学生选习学程单做的卡片
【 传记@钱锺书惊佩为奇作的《杜甫传》,出自这位诗人的史家之笔】反复研读杜甫的每一首诗作,冯至还试图在其中,发现杜甫现实生活的蛛丝马迹。由现代传记的写作情况可知,传主的信札、日记、同代人的回忆等等,是传记中极为宝贵真实的资料,可千余年前的杜甫,这些几乎付诸阙如。新旧唐书里虽然列有本传,可不仅字数寥寥(《旧唐书》不及六百字,《新唐书》不及八百字),而且以冯至后来的研读看,这些文字“用杜诗可以证明是错误的地方,大小共有十几处之多,这使人觉得,作史者在写杜甫本传时,连可以得到的杜甫的诗都好像没有找来参考一下……”面对这样的实际,冯至只好断了向外寻求的念头,而是完全回到杜诗本身上来,也就是“以杜解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