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那个无名的小丑把香蕉贴在了墙上( 三 )


卡特兰生活在后现代主义时代、后沃霍尔时代、后媒体时代、后新自由主义时代 。 他不太需要老式精英群体 , 取而代之的是更自由 , 也更系统的精英群体;他不需要一套完整的精进方式 , 取而代之的是和世界对话的平行结构;他甚至不需要工作室 , 取而代之的是博览会、博物馆、日常生活的现场 。 杜尚是达达主义者 , 他的衣着和举止或许有些怪异 , 但他实实在在生活在上层社会 。 卡特兰或许也是如此 , 但更重要的是 , 他是一个平常的艺术工作者 。 他几乎所有的作品都有和杜尚类似的冒犯和幽默 。 也有评论家称之为反讽 , 不过卡特兰和反讽的关系并不是很协调 。
卡特兰爱观众 , 他爱当代艺术 , 他也爱流行文化 。 他和流行文化、当代艺术、神话符号的关系 , 可以用一首歌形容:Je T'aime , Moi Non Plus(我爱你 , 我也不) 。
1993年 , 卡特兰把自己在威尼斯双年展的展位租给了一家广告公司 , 这就是2021年真的变成了广告的《工作是件苦差事》 。 1999年 , 卡特兰将画廊老板马西莫·德卡洛用强力胶带固定在了墙上 。 那一年他还做了“第六届加勒比双年展” , 当然这场双年展只是一桩艺术事件 。 正如策展人南希·斯佩克特在“莫瑞吉奥·卡特兰:全部”回顾展的同名画册中所说 , 他的目标不是取消艺术馆的行业地位 , 他是借力创造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 比如改变展览的定义、艺术家的参与状况 。
从1989年到2021年 , 卡特兰完成了当代意大利社会的记录和批判 。 在后冷战时期 , 意大利满腹创伤 , 上世纪90年代 , 一系列政治危机、腐败事件、黑手党势力蚕食了意大利的体制 。 在过去的时间里 , 以西尔维奥·贝卢斯科尼为首的右翼政党长期霸占意大利政坛 。 在经济方面 , 相关数据表明 , 自2000年以来 , 意大利经济几乎保持零增长状态 。 而在文化创意领域 , 意大利在欧盟成员国中并不突出 , 这与意大利丰富的艺术传统有着鲜明的对比 。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 , 意大利左翼和右翼活动频繁 , 卡特兰生活的帕多瓦还是极端主义的活动中心 , 70年代末一场政治悲剧发生了 , 基督教民主党总理阿尔多·莫罗被极端主义者谋杀 , 恐怖主义悍然登场 。
与此同时 , 左翼势力和工人主义势力扶持和创立了大量的媒体 , 在如此凋残和崩溃的背景下 , 贫穷艺术率先在意大利出现 , 它反击资本主义、速朽的事物、虚无的历史 。 头脑人物米开朗基罗·皮斯特莱托在煤袋、石头、活牲畜中创造艺术 , 他戏言 , 要将过去的美丽与当今的灾难放在一起 。
卡特兰是意大利20世纪后半叶的副产品 , 他被压抑 , 他不循规蹈矩 , 他跌落到泥淖之中 。 直到世纪末 , 卡特兰才在艺术中找到了解决之道 , 也许也是他的解救之道——意大利批判 , 从一开始就嵌入卡特兰的艺术脉络中 。 1989年 , 卡特兰在《共和报》刊登了一则政治广告“投选票来之不易/请保留” 。 而与之相悖 , 当时选民很冷漠 , 劳工力量也被忽视 。 当然 , 卡特兰没有自掏腰包 , 是一位富家女朋友支持了他 。 而我们只要稍加注意就会知道 , 他最重要的作品几乎都涉及了意大利批判 , 或者政治批判 , 如1997年的《二十世纪》、1999年的《第九个小时》、2001年的《他》、2004年的《无题》、2010年的《L.O.V.E》和2021年的《盲》 。
贝卢斯科尼通过控制文化和媒体宰制了意大利三十余年 , 卡特兰戳穿了这一切 。 在《喜剧演员》上空 , 我们可以看到一匹马被悬挂在半空中 , 奄奄一息 。 这件被称作《二十世纪》的作品是一个隐喻 , 意大利就如同这只被悬挂的马 , 它飘摇不定 , 总是活在全世界的想象之中 , 常常陷入泥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