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90后作家·访谈|李唐:写诗、写小说,追问存在的意义( 四 )


大学那会我就比较迷恋贝克特 , 也是一直到现在 。
贝克特写过特别多的小说 , 《马龙之死》、《莫洛伊》、《瓦特》……卡夫卡创造了K这个形象 , 贝克特创造了M的形象 。 贝克特跟卡夫卡不一样的地方 , 是他可能更触及当下的精神的荒原 , 他有点像是卡夫卡的继承人 。 卡夫卡晚期有一篇小说叫《地洞》 , 里面塑造了一个未知的生物在洞里喃喃自语 , 诉说自己的存在、自己的生命 , 这特别像贝克特后来的小说 , 感觉像是贝克特衔接上了卡夫卡 。 贝克特的小说里很多都是濒死之人在床上的回忆 , 他的虚构、他的人生 , 或者一些特别荒谬的对话 , 戏剧也是这样 , 比如《等待戈多》 。 如果说卡夫卡是以情节来包裹主体的话 , 贝克特就是把这个外壳都剥掉了 , 就剩里面的东西 。 当然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 , 可能是很虚伪的东西 , 但是他就把皮都给剥掉了 , 直接把神经给你呈现出来 , 骨骼、心脏都能看到 。 从主题上来说 , 我自作多情地觉得 , 我和贝克特是很相似的 , 存在的虚伪、人到底是什么、活着到底是什么 , 就是写法完全不一样 , 所以我一直读贝克特读到现在 。
澎湃新闻:那么你觉得写作到现在有些什么困惑或者说瓶颈需要突破的?
李唐:我感觉这两年都挺瓶颈的 。 一方面是外部的影响 , 现在中国文学对小说的审美还是稍显单薄一些 , 更喜欢现实主义的题材 , 我就会觉得不能老写这种比较不接地气的 。 “不接地气”在中国现代文学审美里面其实是一个不好的词 , 是写作者的一个忌讳 , 而且现实主义也是中国文学最大的传统 , 过去成功的作家都是现实主义的 , 我就会有一点点觉得自己是一个局外人 。
还有一方面确实是想有一些新的——也不能说改变 , 就是起码不能老重复以前 , 希望精神上更深层地去挖掘一些东西 , 这个时候你就会遇到一些阻碍 。 作家或者说写作的人 , 最无能的表现就是重复自己 , 这可能还不如去模仿大师 。 而且你心里肯定有一个更大的目标 , 你虽然说不出来 , 但是你知道往哪边走、你想达到的状态 , 但是路上会遇到很多的困难 。 我的瓶颈就是在你觉得那是一个可能很近的地方 , 但其实隔着十万八千里 , 你一直在跑 , 就会有一种疲惫感 , 会觉得自己一辈子也达不到 。 我现在也是在调节 , 不要让自己负担太重 , 因为写作是一个过程 , 不是一个结果 , 还是要在这个过程中去更享受写作 , 这是我近两年的心态 。
新闻|90后作家·访谈|李唐:写诗、写小说,追问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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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于2018年的《酒馆关门之前》
澎湃新闻:说到现实主义 , 你的小说其实也挺现实主义的 , 可以说是你这一代年轻人的生活状态 , 比如其中有一篇写到了北京的雾霾 , 主人公一直在等待北方的风来吹散雾霾 , 但是这风一直没有来 , 这就非常现实 , 又有点像贝克特的《等待戈多》 。
李唐:我一直觉得自己写的也是现实主义 , 可能不是标准上的现实主义 , 但是我觉得每个人生活在这个时代中 , 就是一个时代的样本 , 非常诚实地去表达出你的精神状态 , 就是一个时代的表现 。 所以 , 我们对现实主义的讨论还不是很充分 , 很多评论家或者读者认为的现实 , 更多是表现生活 , 表现更生活化的场景 , 这种对现实主义的理解就比较狭隘一点 。 中国文学可能真正跟国际接轨是从1980年代先锋文学开始的 , 之前中断了很长一段时间 , 那个时候中国文学的形式还不是那么多 , 接触也还不是那么多 , 包括读者 , 所以很多地方没有那么包容 , 很多人心目中的现实主要就是《白鹿原》或者《繁花》这样的文学 , 因为确实跟中国特别贴近又很生活化 。 这样的文学也确实是非常好的 , 但每个人的表现都是不一样的 , 要有一点包容 , 文学只有多元才能发展得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