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90后作家·访谈|李唐:写诗、写小说,追问存在的意义( 五 )


澎湃新闻:那你对《繁花》怎么看?
李唐:其实《繁花》没怎么看完 , 我个人不是特别喜欢 。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 但是 , 我对地域性倒是挺关注的 , 比如说我新写的一个长篇 , 写民国北洋时期的北京 , 这可能是我比较不一样的作品 , 就会涉及到大量的民国北洋时期北京的状态 。 这个故事本质上还是一个现代主义的故事 , 我不想去写一个仿古的作品 , 我还是想把现代和地域结合在一起 , 做一个实验 。
澎湃新闻:这让人想到了同为“90后”的周恺 , 同样是写晚清地方故事的长篇小说《苔》 。
李唐:对 , 因为我之前在楚尘文化工作过 , 在他书没有出之前就知道 , 但是那会我已经有打算要写北京的这个小说了 , 还在做准备 。 后来我读了一下《苔》 , 觉得还是非常不同的 。 他是那种家族式的故事 , 表现一个时代 。 我的小说相对来说比较简单 , 就是写一个闯入者在北京 , 他是一个杀手 , 来暗杀的 , 单一的一条线 , 写一个人的精神蜕变 , 从一个只知道听命于人的工具人 , 如何找到自身存在的价值、生而为人的价值 , 变成自我的人、自主的人这么一个过程 。
其实还是之前说的 , 要让读者在小说里面散步 , 因为当时那个年代其实相当于一个逝去的世界 。 我是北京人 , 从小生活在北京 , 但是当初的那个北京跟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 它有点像是亚特兰蒂斯 , 已经沉入到海底 , 被历史封存了 , 但是那个世界跟现在又有一定的重合 , 那就非常打动我 。 比如我家在劲松 , 当年叫“架松” , 因为那会它有很多大的松树 , 用架子架起来 , 是一个旅游景点 。 后来改成“劲松” , 是从毛主席的一首诗里面摘出来的一个词 。 我知道了以后 , 就觉得很稀奇 , 原来我住的地方跟历史完全不一样 , 包括景观也不一样 。 所以 , 当时我就想把这些复刻出来 , 建造一个世界 。
澎湃新闻:也是在寻找自己家族的历史 , 探寻自己住的地方的历史 。
李唐:可能是有这个意思 , 但我其实对历史不是特别感兴趣 , 或者说 , 我对历史感兴趣 , 但是对表现历史不是特别感兴趣 。 我想的可能更大一点 , 就是一个人他生活在当年和生活在现在 , 就像是倒影一样 , 然后你去描画倒影 , 其实水中的那个倒影已经不存在了 , 是消失的东西 。 我觉得 , 这还是跟存在有关系 , 也是在思考人存在的意义何在 。 一百年前的人已经全部不在了 , 包括他们的爱恨情仇、他们的恐惧 , 都已经不存在了 , 然后在这个过程中你可能反观到现在到底人为什么活着?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这是我想要写这个作品的原因 。 当然写完以后还是很迷惑的 , 哪天想通了就真的不能写了 。 这也算是一个过程吧 。
澎湃新闻:除了周恺 , 你还看过哪些“90后”作家的作品?有印象比较深的吗?
李唐:也看过一些 , 我觉得“90后”最好的地方就是都不太一样 , 比较多元 。
不过 , 这也是一个很尴尬的标签 。 我觉得“80后”可能比较惨 , 他们一上来就先被贴了一个特别大的标签 , “90后”虽然关注度没那么高 , 但基本上不会被某个标签束缚住 , 所以每个人方向都不一样 , 我看到的几乎没有特别相似的——当然我是说写得比较好的“90后”写作者 。 比如说我最早认识的王苏辛 , 刚出书的陈春成 , 还有王占黑——我随便先列这三个作者 , 就已经是三种不同状态了 。
在这些“90后”写作者里面可能我跟王苏辛是认识最长时间的 。 我们在高中就认识 , 她那会笔名叫“普鲁士蓝” , 我们在网上就已经有联系了 。 她有一种往里深入的文字智慧 , 之前写的幻想类比较多 , 现在回归到现实主义 。 但是她的现实主义并不是特别狭隘的那种生活场景的复现 , 或者说人间悲苦的简单呈现 , 而是要追随自己内心的 , 或者说她要探讨一个更高级的东西 。 这个东西她可能很难总结 , 但是你可以知道她是在往上走 , 在接近那个东西 。 我觉得 , 这在中国文学中并不多 , 很多小说只是在复刻情节或者呈现生活里的一种悲惨命运 , 这当然也不是说不好 , 但我喜欢的小说可能是在追随一个更大的概念 , 这个概念有时候可以在文本中体现出来 , 有时候又可能像宗教 , 追寻的是无限或者说像上帝一样的存在 , 很多中国小说里缺少这样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