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古琴对我来说,仍然是个谜( 三 )


关于成都的老琴 , 我知道不少故事 , 曾经想写一本小册子 , 叫作“蜀中琴事” 。 这其中的琴话 , 自然离不开“大雷”“小雷”“鸣玉”“松涛”四琴 。
从曾圣言的《双雷引》 , 到顾鸿乔的《裴铁侠和他的〈沙堰琴编〉〈琴余〉》 , 再到杨典的新作《从裴铁侠之死到溥雪斋失踪》 , 关于裴铁侠先生与“大雷”“小雷”双琴的典故传说 , 迄今不绝于耳 。 我知道的一个版本 , 是亲耳听喻老、何朝现和我大哥何宁所讲: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 , 裴铁侠与喻绍泽兄弟在成都组织了“律和琴社” , 常在裴府雅集 。 每次雅集前 , 裴老都要请卓希钟先生去调音试琴 。 裴先生有不少老琴 , 唐琴、宋琴、明琴、清琴 , 或有好几十床 。 雅集一般都用唐宋之琴 , 明清制的琴他都不屑请人抚奏 。 当然这些琴中 , 就包括“大雷”“小雷” 。 关于“大雷” , 裴先生曾在寄往《今虞琴刊》的信函上自述其渊源 , “大雷”为雷霄所制 , 原为张孔山弟子叶介福所藏 , 裴老自夸其为成都第一琴 。
至于“小雷”的渊源 , 虽众说纷纭 , 但总离不开裴夫人沈氏 。 传说 , 裴老春日郊外踏青 , 却遇大雨滂沱 , 于是寄宿到一翠竹环绕的宅院 。 乍听院中有琴声传出 , 遂循声而去 , 见一小姐正在鼓琴 。 裴老听琴音澹澹 , 问小姐所鼓之琴为何 , 小姐将琴递与把玩 , 一看之下 , 居然是名闻天下的雷琴 。 裴老倾慕小姐琴艺 , 也仰慕雷琴 , 不久 , 遂以良田下聘 , 媒娶沈小姐为妻 , 陪嫁的雷琴后称“小雷” 。 据说 , 沈小姐并不像传言中般丑陋 , 只是脸上有一胎记 , 有人取她诨名“花脸” 。 裴氏夫妇皆爱琴 , 最终双双殉琴而亡 , 只在书案砚台下留下一纸嘱托 , 令后人莫不唏嘘:“本来空寂 , 何有于物 , 去物从心 , 立地成佛 。 大小雷琴同登仙界 , 金徽留作葬费 , 余物焚毁 , 铁叟笔 。 ”
在我的心里 , 这是一个非常浪漫的传说故事 。 关于“大雷”“小雷”“引凤”等裴家老琴 , 后来听裴小秋(编注:裴铁侠之孙女)又有别样的说法 。
除了“大雷”“小雷”之外 , 裴先生最珍爱的还有“古龙吟”“龙嗷”和“引凤”三张唐琴 。 “古龙吟”先后被黄度和侯作吾先生收藏 , 侯先生离世后不知所终;“龙嗷”几经辗转被四川大学博物馆收藏;百纳“引凤”则藏于四川省博物院 。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 , 成都制琴颇为兴盛 , 胡贤禹、伍洛书等人均是斫琴爱家 。 特别是伍洛书 , 相传黄口五岁便被父亲抱在怀里操弄丝弦 , 琴艺优而喜斫琴 。 所斫之琴有两张常被蜀中琴界谈论 , 一为“鸣玉” , 一为“松涛” 。 相传某日伍洛书游峨眉山 , 在报国寺见一丈许木鱼空悬 。 经年累月敲打 , 中部已被击穿 。 伍洛书心生念想:如此木鱼 , 至少历经数百年的晨钟暮鼓 , 乃是制琴之良材 。 遂游说方丈:木鱼已朽 , 我不忍见 , 欲为灵寺布施新木鱼及大洋一百 。 方丈闻之应允 。 伍洛书大喜 。 往峨眉山下买一大树 , 制成巨型木鱼恭送报国寺 , 再雇脚夫将老木鱼一点一点抬下山 , 艰难运回成都 。 伍洛书将老木鱼制成古琴 , 置于裴铁侠处抚奏鉴赏 。 夜深 , 裴铁侠忽闻琴弦清越作响 , 秉烛来寻 , 却见是落梅击弦而鸣 。 裴公大喜 , 遂取“鸣玉”之雅号 。
日后 , 伍洛书用木鱼余材再斫琴一床 , 裴老为琴取名“松涛” 。 就音色而言 , “鸣玉”为上品 , “松涛”却不然 。 上世纪60年代 , 我的师弟郑光荣将友人的一张琴送至喻老处鉴定 。 喻老一见 , 竟是“鸣玉” , 甚悦 , 出资20元将其收藏 。 上世纪90年代 , 我在乐山一琴人家中 , 偶遇“松涛” , 这两张同出于一木鱼的琴才算都有了下落 。 目前 , “鸣玉”仍在喻老后人手中 , 而“松涛”则辗转易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