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文汇学人|周伦玲:黄裳和他的小说《鸳湖记》

在整理黄裳与父亲周汝昌的通信时,周伦玲发现了黄裳寄给周汝昌的一部分小说《鸳湖记》副本, 大约有十万字,上有周汝昌用红笔批改的痕迹。这部撰于1960年代初期的明末历史小说,有名士、有美人,据通信可知,小说抄稿也曾寄给明史专家吴晗一份;至1964年9月,已成二十一万字。

1962年,香港《大公报》陈凡先生约请黄裳撰写一部以晚明史事为题的长篇小说。黄裳心为所动,又畏其难,三思而后还是决心动起来再说,于是他写信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好友周汝昌。
黄裳与周汝昌曾是天津南开高中的同窗契友——不仅同班兼同屋,而且是知己。周汝昌年长黄裳一岁,所以总是称他为老弟,黄裳则呼周汝昌为兄。周、黄二人志趣略同,都酷爱文艺。那时每日晚饭后,情意悠闲,风日晴淑,例至校外散步,直走到墙子河畔为度,饱领落日归鸦之趣,霞天散绮之奇。二人不光是走,当然还有说笑,而话题往往落到“红楼”上。黄裳后来回忆说还记得当时二人谈论“红楼”于墙子河畔,大骂高兰墅的事;而周汝昌,则记得创作了一个新字,那就是redology!
1962年,正值“红楼”大热,考证文章迭起。彼时,《光明日报》邀约周汝昌撰写“曹雪芹家世生平丛话”的文章,其忙得不亦乐乎。得知黄裳欲作小说,就鼓励说:“大抵事在‘动手’,动了以后不愁不有进境;必待‘万事齐备’才动,则恐有终究无此可能之险。”周汝昌还以自己作比,说:“兄之‘丛话’即是好例,原意绝不够‘动手’的条件,差得还远——远极了!可是此‘远’何日能‘近’哉?若非《光明日报》‘打鸭上架’,恐尚不知何年才‘动’,而动动之后,亦始觉非不可先‘小动’也。是以兄力赞胜业,勿忽勿忽。”

柳如是$文汇学人|周伦玲:黄裳和他的小说《鸳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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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裳在给周汝昌的信中说:“心动,又畏其难”

周汝昌:“别人我不知,我闻此讯认为此乃一件大事、要事与盛事”

原来黄裳正在设计写一明末历史小说:
每日构思于此,他务都废,颇有趣。大抵写晚明江南复社诸公居乡种种情状。主要在写钱牧斋、柳如是及张天如、吴梅村故事,而以周延儒复相至杀头为一大关键,其间有名士、有美人,有文选家,有政客,有山人……,总之,有民间疾苦,有政治斗争善恶等,亦有社会生活,内容足够丰富的。问题在下笔,曾设计了几种写法,似传统都有局限,必须新发机抒才行。
黄裳对于自己小说的内容、写法,乃至书名的定夺,都有所交待:“小说不拟写甲申乙酉之顷,因此一段太俗,涉事者太多。在周延儒赐死后即告一结束,然后一跳至清初吴梅村的活动,最后是在嘉兴做《鸳湖曲》,忏悔名场,故书名拟为《鸳湖记》。”黄裳说:“如可能,以后当更写清初政事,就可以找上《丛话》的内容了。”“《丛话》的内容”,指的即是周汝昌撰写的“曹雪芹家世生平丛话”的一组文章,黄裳认为周汝昌文章所写,其实就是清初历史之钩玄索隐也。
周汝昌最兴奋者莫过于黄裳的明清之际的小说写作计划,即回信说:“仅闻此题目已作数日欢喜,万望付之实现,勿徒讬空言,令我辈读者虚望屠门而垂涎也”,“尚盼随时告我以进展”。
得到周汝昌的热情赞成,黄裳很感动,7月3日回信道:“近一月中,几全力考虑此事并收集材料,期于下月开始动笔写之。计划颇庞大,写则先从小处写起,照理须有较长之准备,但看来也只有先动起手来,不然终无成期也。兄前曾有此议,极是极是。”
黄裳开始抓紧时间努力写小说,两月间已得万三千言,写到虎丘复社大会,有黄皆令、卞玉京出场,他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之中,那激发出来的灵感铺陈开来,自己感觉非常有趣。他欲寄给周汝昌,“或先寄请一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