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读书 | 周国平:她被文学附了魂 ,她不过碰巧是我的妻子罢了

遗忘!读书 | 周国平:她被文学附了魂 ,她不过碰巧是我的妻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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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感时花溅泪”的敏感,以清新灵动的文字,郭红记录了困境对她心灵的意外滋补和释放,验证了弗吉尼亚·伍尔夫写作中那种“通往内心的路远比通往外界更漫长”的境界。
——作家严歌苓
2020年初,作家郭红与周国平夫妇带着儿子叩叩前往美国,探望读大学的女儿啾啾,却因为疫情滞留在美国长岛。在等待归国的日子里,一家人过上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日子。
最初的焦虑忧惧释放后,人慢慢定下来,忽然有了时间放空,生活本然的一面也随之浮现。像面对初识的人一样试着了解新的居所,像写文章一样寻找灵感、筹备三餐,看翻涌激荡的云与飓风过后深邃湛蓝的天,躲在窗帘后“监视”偷吃了南瓜苗的獾……点滴“无意义”的日常,构成了平凡生活中最真实的可爱与快乐。
生活跳脱出原本的轨迹,伴随而来的是对于自我、家人、人生与世界的思考。面对世事的变迁,学会随遇而安;看着一双儿女飞速成长,甘愿充当他们人生中的配角。环境越是变幻无常,越是要找到稳定恒常的锚点。无论身处何处,对自然的内在应和,对亲情的温暖体悟,对过往的珍重之心,都彼此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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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岛小记》
郭红 著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
◎ 内文选摘
文学的恩惠(序)
周国平

在刚过去的庚子年,因为新冠疫情,我们一家四口被困在长岛七个月。我们不知道会被困多久,一次次抢订机票,一次次被取消,归期似乎越来越渺茫。最焦急的是郭红,最后也是她费尽心思,找到了一个拼接航班的方式,我们终于结束了大洋彼岸的漂泊。
可是,在滞留的日子里,正是这个归心似箭的人,我看见她天天端坐在电脑前,沉浸在写作之中。我知道她不久前开始写文章,但不知道她写了些什么。以前看过她写的东西,比较小女生情调,这没有什么,自己玩得高兴就好。这次有点异样,从未见过她这么持久而陶醉地投入,仿佛沐浴在一种幸福的光芒之中。某个夜晚,我怀着好奇一口气读完她写的那些篇章,我震惊了。
我看到了什么?一个陌生的女子,她不是我的妻子,或者说,她不过碰巧是我的妻子罢了。她在世界上走,一边看风景、看人间,一边内心独白,对看见的景和物表示喜欢或原谅,对想起来的人和事表示喜欢或原谅。她在自己灵魂的旋律里走,从她的文字能听见这旋律,自由、灵动、旁若无人,把你也带进了这旋律里。以前那个顾影自怜的小女生不见了,我看到的是一个作家。我说的作家,不是身份和头衔,而是一种状态,我不知道怎样定义这种状态,勉强形容,是一种被文学附了魂的状态。
当然,一个人不是毫无来由地被文学附魂的。许多年里,她一直是文学作品的热心读者,我家书架上堆满了国外当代作家的书,都是她买来的,一本本读得飞快。有的作家她反复读,比如爱丽丝· 门罗、多丽丝· 莱辛、雷蒙德· 卡佛、石黑一雄。我比较老派,主要读旧的经典,而据她说,她也喜欢蒙田、屠格涅夫、海明威、马尔克斯等大咖的书。有时候聊起所读的作品,我发现她有很精辟的领悟,当时就想,她应该能够写出好东西。
物有其时,心灵的春华秋实也有它自己的季节。这与生理年龄无关。滞留长岛是一个意外,这个意外成了一个机遇。疫情限制了旅行的自由,长岛是寂寞之地。海洋围绕着葱郁的森林,长岛是茂盛之地。在长岛的寂寞和茂盛之中,一个人灵魂中的文学基因醒了,在我眼中是一个小小的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