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木心的汉语欧罗巴之旅 | 纪念木心逝世十周年( 三 )


这平平常常一句话 , 给了我很大的触动 。 我是说 , 记忆中出现最多的是这个细节;他的语气、神态(那不可腐蚀的纯真) , 当时客厅里的光线 , 小镇午后惫懒的阳光 , 都还记得真切 。
《素履之往》 , 作者:木心 , 理想国|上海三联书店 2020年4月 。
02
象征主义的”入“和”出“
我在世纪之交开始接触木心先生的作品 , 是朋友周江林推荐我看的;此前从未听说过木心这个名字 。 也就是说 , 木心先生归国之前我就读他作品(复印件)、听闻其传说了 。 他是我心目中的大人物 。
阅读木心是我生活中一件可纪念的事 。 如果没见过木心先生本人 , 我会觉得遗憾 , 但这也许不是最重要;如果他的著作到现在都没有在我案头出现 , 那就是难以设想的了 。
我习惯于在作者和读者之间设置距离;就是说你喜欢一个作家 , 读其作品就够了 , 不一定要和作者本人见面 。 作品是最好的媒介 。 和作家打交道 , 要看到的不是肉身而是作品 。 好作家一定是活在其作品中 , 应该是每个细胞都存活在里面 。 说得荒谬些 , 作家是活着还是死去 , 终究是无关紧要的 , 凡人终有一死 , 重要的是其作品在读者手中流传 , 某种意义上讲就是灵魂不灭 , 伴随人们的阅读而在世上长存 。
话是这么说 , 但我还是希望多几次拜访 , 记录木心先生的言谈 。 缺少交谈和记录 , 有些言论就流失了 。 木心先生要是再能多活几年 , 他对文学、绘画、音乐的见解就一定还会源源不断地表达出来 , 给人滋补和启迪 , 想到这一点就会为他的逝去而痛惜 。
记得他曾给我解释局部投影何以对绘画鉴赏是一个福祉 , 当时我没有完全听明白 , 没有弄懂他所说的“狂喜”是怎样一种感觉 。 也就是说 , 不是某个概念 , 而是其言语所指的感觉和体验 。 类似的情况还有一些 , 是我希望得到求证和解释的 。 但是很遗憾 , 不会再有机会了 。
他在著作中这样评论瓦格纳:
“瓦格纳的音乐不是性感的常识剧情 , 是欲与欲的织锦 , 非人的意志是经 , 人的意志是纬 , 时间是梭 , 音乐家有奇妙的编纂法 , 渐渐就艳丽得苍凉了 , 不能不缥缈高举 , 波腾而去 。 被遗弃的倒是累累肉体 , 快乐而绝望的素材——自来信仰与悔恨成正比 , 悔恨是零乱的 , 整齐了 , 就是信仰 。 ”
类似的段落也是我想求证的 。 木心先生所处的时代应该还不具备条件 , 大量聆听瓦格纳的歌剧录音 , 他这番高见卓识非资深乐迷而不能道 , 即便是资深乐迷通常也是讲不出的 , 我自然感到佩服 。 见面时他谈到瓦格纳 , 谈的是《帕西法尔》和“返璞归真”之间的关系 。 寥寥数言 , 言简意深 , 留给听者自己去体会 。 那么 , 求证什么呢?好像也没什么需要当面求证的吧 。
如果作家尊重读者 , 就不应该去迁就读者 , 他只需真确地表达其感觉和观念 , 在真确的意义上为其感觉和观念赋形 , 其余的留给读者自己去做就可以了 。 木心先生的表达 , 无论是言谈还是书写 , 其对真确性的追求是很不一般的 。
《木心谈木心》 , 作者:木心 , 理想国|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5年8月 。
文学中对真确性的强调 , 通常是属于古典主义的范畴 , 讲的是恰当、含蓄和明晰 。 木心先生的风格并不属于古典主义 , 更像是作为年龄之结果 , 或者说是作为其浪漫精神之反拨的一个表现 。
他在诗中写道:“能做的是长途跋涉之后的归真返璞 。 ”
他谈歌剧《帕西法尔》序曲也是在说这个意思;无疑是注入了他自己的心得体会 。 我会把“归真返璞”的命题和他的一句诗(出自《象征关》)放在一起看 。 诗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