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美#从《世说新语》看魏晋书法的审美取向( 五 )


引入注目的是,王羲之的行草书线条连绵、字形简练(虽然基本上还是字字独立的小草),结构似斜反正,章法错落有致,楷书的单字块面结构完全被打破,而代之以整体映带与流畅,使书法空间趋向疏阔。及至王献之的书法,其楷书比其父更简洁,线条珠圆玉润,大量细线条的组合展示了洛神般的翩翩风致。王献之的行草,史称为“一笔书”,连绵不断,势如长江黄河,倾泻而下,一改王羲之较含蓄的小草书为宏逸的大草。不难看出,魏晋书法从钟繇楷书到王羲之的行书、小草书再到王献之的连绵草,其笔法越来越走向了简约与省净。
其次,从魏晋书家的具体作品来看,他们都有意无意地运用了简约原则的。
一是魏晋书法的尺幅极小。与后来明清的巨张大幅形成了极大的反差,魏晋书家的作品基本为手札,疏疏朗朗的几行字,疏疏朗朗的字与字、行与行之间配合,让黑黑的文字周围留出大块大块的空白,这种艺术手段的运用使魏晋书法弥漫着萧散与空灵(如王珣的《伯远帖》)。
二是魏晋书法的线条极其简洁。其笔画一般没有唐楷的程式化写法(在字的起笔与转折处特别讲究),魏晋书法起笔常为侧锋,运笔之直截如断金切玉,干净利落;转折处随势递进,清爽便捷;书法的线条一般也较少大幅度的提按,线条造型光莹洁净,极少有令人眼花缭乱如游丝。三是魏晋书作的墨色看似非常单一,多是纯净光亮的黑色,毫不夸张的墨色也透露了魏晋人以简约为美的趣尚。
审美#从《世说新语》看魏晋书法的审美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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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魏晋书法的妍美取向与士人之“爱妍”趣尚
唐代《书议》中批评王羲之的草书“有女郎气,无丈夫气”。不管这种评论是否得当,王羲之的行书、楷书确也妍美绰约,王献之的书风亦清俊洒脱。以二王为代表的魏晋书法的妩媚风格与两汉隶书的厚重古雅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其实,对妩媚的趣尚,不只是魏晋书法的专利,它更是整个魏晋的审美潮流。
从中国的美学史来看,先秦两汉的美学趣味是追求祟高与博大,而魏晋则为妍丽与文雅。以人物品评为例,先秦两汉以来对人物仪容的品评着眼于是否符合礼教规范的威武端严之美,如《左传》“襄公三十一年”的记载中说;“君子在位可畏,施舍可爱,进退有度,周旋有则,容止可观,作事可法……言语有章,以临其下,谓之有威仪也。”君子的一切行为要循规蹈矩,森然有序,而在魏晋风行一时的人物品藻中,欣赏的却是带有女性特征的秀美。如:
王戎云:太尉神姿高彻,如瑶林玉树,自然是风尘外物。(《世说新语·赏誉》)裴令公有俊仪容,脱冠冕,粗服乱头皆好。时人以为玉人,见者曰:见裴叔则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世说新语·容止》)骠骑王武子是卫玠之舅,隽爽有风姿。见玠辄叹曰: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同上)有人叹王恭形茂者云:濯濯如春月柳。(同上)
在上面的一些评论中,过去用于评介女子娇容的一些词语如“瑶林玉树”、“玉人”、“濯濯如春月柳”等都用来赞扬男人的面貌了。有趣的是,记载魏晋历史的《三国志》、《晋书》等,也提及了何晏、曹植等人敷粉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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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魏晋时为何激赏男性身上的女性美呢?原因大致在于魏晋士人多出身豪门贵族,又兼时人个性意识的觉醒,他们希望诗酒流连、享受生活,闺阁情怀便成为他们一个重要的生活内容,如《世说新语·容止》记载美男子潘岳挟弹遨游的放浪生活就是为了博得女子的欢心。再者,这可能亦与魏晋时富贵人家惯养相貌娇好的男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