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庆祥|杨庆祥:万物生长,又何曾顾及他人的眼光( 二 )


杨庆祥:今天全世界都面临着原创的危机 , 一切都在重复 , 一切都令人厌倦 。 复制品已经构成了现代以来最重要的物质生产形式 , 并攻克了思想的原创堡垒 , 我们突然意识到 , 可能连我们的思想、哲学、诗歌这些本来最应该原创性的存在都变成了“伪原创”——也就是赝品、“假在”和“模具” 。
我在写这篇《从零到零的诗歌曲线》之前 , 还写过一篇更长的诗学论文《与AI的角力——一份思想与诗学实验的提纲》 , 我那篇文章的核心观点就是:如果人类的写作——也包括一切创造性的工作——不能回到一种原始性的起点 , 那么就很有可能被AI代替 , 我当然并不认为目前AI的写作就已经超越了人类 , 但是要看到这一“新人”对人类的挑战 , 它倒逼我们必须重新回顾人类、语言以及创世的起源性时刻 , 并从中得到教益 , 激活我们被现代工业思维所驯化的原创性 。
这就是“零”的意义——不断死亡又不断新生 , 它不是“无” , 而是“一” 。 就像“太空” , 它拥有一切 , 却认为自己是“空” 。
这篇诗学文章也包含了我对东西方诗学和哲学的一些本源性的思考 , 当然还可以更加深入和系统 。 文章最早在“中俄青年作家论坛”上宣读 , 两国的青年作家对这篇文章给了很高的评价 。
张高峰:在您的一些诗篇中 , 会存在某种绝对诉说性和对话的祈愿 , 它体现为一种奇妙而精微的语势 , 它可能既是意志性的感受 , 也是语言智性转换的呈现 , 如《哀歌》(组诗)、《思无邪》《最高级的爱》等 , 进而糅合了复杂的内在情感经验 , “这反复的不忠毁灭了你吗?/故人的信就在枕边 , 故人不见了” , “很多人成功了/我用失败爱你/夜晚的榴莲清晨的芒果耳旁的清风/枝头的春花秋月碎碎念念” 。
这关于诗性的脉息与温度 , 呈现为另一种冷寂的炽热 , 这是沉思省察的内心的辨认 , 它近乎一场内心独白 , 诚恳而迷幻 , 细腻而精审 , 而又仿佛一场内心对话 , 这自然也与您自觉的语言追求相关 , 可以就此谈谈诗歌主体自我意识的呈现与诗韵生成的关系吗?
杨庆祥:《哀歌》其实是我个人特别看重的一组诗 , 在中国文化传统中 , 哀告是一个非常优美同时又很有力量的方式 , 一个人通过“哀”的方式来进行言说和抗辩——这是自屈原以来中国诗歌最迷人的姿态 。
《哀歌》里既有一个历史的结构 , 同时又有一个当下的结构 , 它不仅仅是内心的独白或者对话 , 而是指向一种多声部 。
如果说有对话的话——很多的读者和评论家都注意到了这种对话性——我愿意说是个体性与总体性的对话 , 这一总体性 , 是从历史中延续下来并不断被强化的一个“超稳定”的结构 。
我个人的观点是 , 整个现代诗歌史——无论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其根基都建立在这一对话之上 , 但与哈贝马斯那种“对话哲学”最终以实用性的公平和正义为目的不同 , 诗歌的这种对话不指向任何具体的解决方案和现实目的 。
《思无邪》和《最高级的爱》相对来说要更轻盈一些 , 《思无邪》在微信公众号里被推送后 , 得到了很多读者的喜爱 , 觉得里面有很多生活化的东西 。 这两首的音乐感非常强 , 《最高级的爱》更接近于一首恩歌 。
杨庆祥|杨庆祥:万物生长,又何曾顾及他人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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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的生活和最低的生活其实紧密相连
张高峰:在诗集中您选入五组截句形式的诗篇 , 如《敦煌截句》《青岛截句》《鼓浪屿截句》《大运河截句》《邯郸截句》 , 而这五组诗篇所朝向的诗性空间领域 , 无一不是有着自身悠久而沧桑的历史文化 , 作为一种自觉的诗写面向 , 是不是也蕴含着您希望进入历史的深层经验来联结起诗性更广阔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