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华|林少华:用汉语重塑村上春树( 三 )


现代快报读品:作为日语与汉语文学之间的“摆渡人” , 您认为日语与中文表达的相通与相异之处在哪里?怎样才能让中文和日文“像齿轮一样相互咬合并转动”?
林少华:纯粹就翻译来说 , 我认同周作人的说法:倘日语中没有来自汉语的词汇 , 可能更好翻译 。 由于日语中有些汉语词汇同中国原典有微妙差异 , 翻译中一不小心就会“入坑” , 以致译文往往给人以不伦不类的乖离感 。 这大概也是汉译日本文学总体上较汉译西方文学逊色的一个先天性原因 , 可谓先天不足 。 但与此同时 , 作为中国人 , 作为汉语译者 , 在体味日文中的汉语词汇方面又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 倘有相应的文言文功底和白话文语感 ,
较之西语译者 , 理应更能使两种语文“像齿轮一样相互咬合并转动” 。
方寸之地 , 无限风光
现代快报读品:您出版了《高墙与鸡蛋》《异乡人》《落花之美》等多部散文集 , 散文中有对自然的亲近和对过往、故乡的怀念 , 有人情的淳朴 , 在批判一些社会现象时又透露着倔强 。 这些是否都来自早年乡村生活对您的影响?
林少华:前一部分有影响 , 它沉淀为故乡情结或乡愁 , 决定了我的情感和心灵的柔软部分 。 而“倔强”或坚硬的部分 , 则主要来自读书、尤其来自小时读的《三国演义》《说岳全传》《水浒传》等旧书 , 路见不平 , 拔刀相助!同时也来自禀性 。 我天生犟脾气 , 吃软不吃硬 , 想活得像条汉子 , 不与小人为伍 。 见风使舵、见利忘义、鬼鬼祟祟、唯唯诺诺 , 一向为我所不屑 。
【林少华|林少华:用汉语重塑村上春树】现代快报读品:前两年您从高校退休后 , 计划写一本“新《围城》” , 这本书的创作契机是什么?目前进展如何?
林少华:在大学(倒不是“三闾大学”)这个“围城”里混了三四十年 , 就这么一退了之 , 转身拿钓鱼竿或跳广场舞去了 , 委实心有不甘 。 于是心想 , 既然钱老先生能以《围城》写出民国教授众生相 , 我为什么就不能步其后尘 , 来一本新《围城》写一写共和国教授众生相呢?何况 , 不是教授的人好像都写出《教授》来了 , 而本人即是教授 , 焉有写不出来之理!不过你别说 , 还真可能写不出来 。 无他 , 盖因小说家的脑袋没准是天生的 , 而我天生没长小说家的脑袋 。 去哪儿偷一个回来?这就是当下跃跃欲试的“进展” 。 见笑见笑!顺便说一句 , 我还没有实际退休——又被校长另聘为“通识教育讲座教授” , 仍在讲台上摇唇鼓舌喋喋不休 。
现代快报读品:您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习惯——每天坚持写微博 。 最初为什么想要培养这样一个习惯?比起正统的文学创作 , 在微博这样一个碎片化的平台上发声和创作的体验有什么不同?
林少华:最初不是我想写 , 而是被“新浪”女孩再三“唆使”的 。 而我这个人的唯一优点就是有些一根筋 , 一旦答应人家的事 , 倘无特殊情况 , 就非咬牙坚持下去不可 。 不过 , 微博140字也不能完全说是碎片化 。 谁都知道 , 唐诗宋词元曲脍炙人口的名篇甚少有超过140字的 。 方寸之地 , 无限风光 。 我的做法是 , 即使不能表达一种思想、一个观点 , 也要力争表达一种审美趣味、一种修辞 。 说广场启蒙自是不知天高地厚 , 但客观上多少可能成为连接学术与大众之间的桥梁 。 一所大学也好 , 一个知识分子也好 , 总要有一点文化辐射力嘛!而被学院派奉为生命线的C刊论文 , 出了校园又有多少人看呢?进一步说来 , 一天的所思所感聚敛为一则微博 , 一星期的所感所思发酵成一篇散文或随笔 。 一两个月的呢 , 如果碰巧了 , 有可能涂抹成一篇讲稿或论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