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琦:我也看啊!欲罢不能 , 收获颇丰 。 如果把身体和思想拿来做一个比较的话 , 我们更容易看清思想上的弱点、短板发生在哪些环节 。 体育比赛里的运动员英姿飒爽 , 大部分的功劳都在赛场之外 。 没有一块肌肉是自己长出来的 。 而文化工作恰恰很容易偷懒 , 用成见、常识和机灵 , 来代替真正的观察、分析和洞见 , 且不被察觉 。
用我尤其喜欢的冰壶运动来做一个比方 , 它的规则其实有很像下棋的部分 , 选手要有运筹帷幄和随机应变的能力 , 但又不是大脑里的博弈 , 必须诉诸身体 , 要看你的出手和体力是否能把棋子送到想象力所到达的位置 。 而且 , 很迷人的是 , 体力和脑力在这项运动里几乎无缝融合在一起 , 很难拆分 , 必须彼此支撑 , 因此构成了一种健全的考验 。 文化工作很容易被一些虚无缥缈的概念带跑 , 从而找不到力量的来源 , 忽略了这种健全 。
我们应该去认识产生新潮流的社会条件 , 发觉它们与习惯的认知框架不相符合的部分 , 进而提出不同的见解 。 “文学性”更可能发生在冲突和孤独里 , 而不是顺从和跟随
陈思安:这些年来做出版和文化活动 , 你接触了很多青年作家和文化工作者 , 我好奇你对新一代创作者和文化从业者有没有哪些新的观察 。 他们的作品和工作吸引你吗?相比起前几辈创作者 , 他们更吸引你吗?长期的观察里你认为他们的创作有没有什么明显变化?
吴 琦:我就不用“观察”这个词了 , 听着好像自己并不身处其中 。 这几年工作最大的感想 , 是很难独善其身 , 环境的影响还是压倒性的 , 天才除外 。 也是在这个前提之下 , 我重新认识自己的工作 , 以及新的创作 。
此前我对任何“新一代”的说法 , 都以怀疑为主 。 一是很难用整体去概括个人 , 而是很多新鲜事物要么是假的 , 要么其实是旧的 。 但是 , 社会变迁的确已经到了临界点 , 突然暴发的疫情算是一个最为显性的提示 , 告诫我们不要再固步自封 , 也不能再犹豫 , 新世界早就来临了 。 这个时候 , 我才觉得讨论“新一代”有实际的意义 , 不仅作为一种线性的代际划分 , 而是经由他们的创作 , 去和现实共振 , 甚至渴望其中包含着对未来的争夺 。 比起崇拜经典、研讨前辈 , 直面这一代人的经验 , 更重要也更切身 。
之前我觉得新一代创作者和文化行业里的年轻人 , 普遍的问题是自我沉溺 , 后来发现这个判断不够充分 , 问题不在于谈论自我 , 而是如何谈论 。 因此我现在的修正是 , 普遍的问题是在于一代人的焦急和挣扎缺乏层次和内容 。 大家都有良好的视野、表现的冲动 , 在具体的实践中却很缺少创造的方法、研究的耐心和谁也别拦着我的孤勇 , 去喊出自己的感受 , 问出想问的问题 , 于是才落入蹲地画圈的循环 。 像慢性咽炎的患者 , 话说得不痛快 , 自己也心生委屈 。 这不全是创作者自身的问题 , 四处充满了捷径的诱惑 , 一不留神就踩上陷阱 , 在创作中离题 。 在这方面 , 胡波的确是一个令人激动的例子 , 他把个人的绝望、环境的扭曲 , 在文学中抽象出很强的力度 , 结果我们也都看到了 , 最后他无法和这个世界继续相处下去 。 这样的交易 , 尽管在文学史上并不鲜见 , 但在现实的选择中 , 依然缺乏性价比 。
陈思安:你和团队在做的播客、直播、视频和其他新媒体工作 , 对你来说只是扩展宣传和渠道的方式 , 还是从中也获得了关于当下文学文化载体变革的启发和思考?
吴 琦: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讲 , 从来都是比较被动 , 因为大势所趋 , 不得不跟着动 。 但是这么多年勉强下来 , 的确有一些实际的效果 , 似乎让文学、文化类的议题依然有出口 , 做进一步传播 。 我的认识也仅止于此 , 不想再思考太多 , 因为再往下想 , 很容易又会踏上前面说的那些陷阱 , 最终让我们偏离跑道 。 我倾向于认为 , 所谓的“曲线救国”也有其限度 , 不能无限滑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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