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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所谓的忠诚 ,
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在2021年7月戛纳电影节 , 滨口龙介的《驾驶我的车》举行了首映 , 并获得了戛纳电影节的最佳编剧奖 。 这次又得到奥斯卡最佳国际影片奖 , 似乎是情理中的事 。 这部改编自村上春树原作、嵌入了契诃夫戏剧的电影 , 文气十足 , 被观众称为“创伤生活治愈指南” 。 其实又何止是编剧 , 倘若有心 , 或者在看电影之前做足功课——读完村上春树的短篇小说集《没有女人的男人们》 , 看完契诃夫的剧本《万尼亚舅舅》 , 看过滨口龙介的其他电影 , 就会发现 , 这部电影的台词、镜头、景深、“戏中戏”的结构 , 几乎处处匠心 , 甚至不乏匠气 。
滨口龙介的电影一贯文气 。 这一部更是把召唤阐释而不是召唤观赏 , 供思考而不是供消遣用到了极致 。 电影的“意味感”太密集 , 也太满了 。 每一个镜头的衔接、每一句台词都经过精心打磨 。 电影的结构、情节推进方式、空镜头的运用等等 , 更是用足了心思 。 假如你事先没做功课 , 没储备相关的知识 , 片子会显得没那么好看 , 近三个小时的时长也会让人疲惫 。 尤其是妻子音死后、男主家福的治愈过程 , 会显得沉闷而缺乏新意 , 难以让人体会他和万尼亚舅舅之间远隔一个多世纪的对应关系 。 奥斯卡近些年一直对非英语的电影格外青睐 , 但在韩国的《寄生虫》之后 , 青睐一部观影门槛颇高的“专家型”电影 , 也是不多见的 。
亚洲电影有一脉 , 大概可以称得上文艺片中的文艺片 。 导演信任文学改编 , 着力让电影带着文学的气质 , 或者导演本人索性就是作家 。 比如中国台湾地区的杨德昌、日本的是枝裕和、韩国的李沧东、中国的贾樟柯 。 尽管他们处理情节和人物的力度不一样 , 对电影与生活关系的理解不一样 , 但与好看相比 , 他们更注重可阐释 , 更注重气氛和美学格调 , 而不是故事情节和人物性格本身 。 他们对电影语言的追求与对文学语言的追求有相似之处 , 更看重风格化 , 细节的意味感 , 叙事节奏的实验性;他们对戏剧冲突的理解或许也是直白激烈的 , 但同时对留白、含蓄蕴藉、抽丝剥茧、暗流涌动、几乎无事的悲剧等等的表现方式更看重 , 更看重人藏在所有行动背后的心理意义和美学价值 。
滨口龙介显然也属于这一脉 。 除了上述特点 , 他的电影还处处带有舞台剧的色彩——车虽时刻在动 , 但空间的相对凝固未尝不可以被看作一个封闭的舞台 。
电影的开场 , 晨光微熹 , 阴影中裸着上身的女士在讲故事:十七岁少女偷潜进暗恋的男孩的家 。 床第之欢之后讲故事 , 甚至长时间的聊天 , 这样的情形通常不发生在夫妻间 。 这场景让人想起朱丽叶·比诺什在《烈火情人》中饰演的安娜 , 与男友的父亲偷情后 , 讲述自己的哥哥因嫉妒而自杀的悲剧 。 这样情节往往充满了暗示和预言 , 同时也能充分展示人物关系从单纯的欲望到相互了解 , 甚至交心的发展历程 。 而且 , 滨口镜头里的男女 , 相互间太客气了——并非单纯的日式礼貌 , 连相敬如宾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客套 , 于是一时间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们到底是情人还是夫妻?
导演显然是极其有耐心的 , 也处处想吊人胃口 。 仿佛为了刻意推迟两个人关系的揭秘 , 天光大白之后 , 没有早餐这样的日常场景 , 两个人直接上了车 , 话题还是围绕偷潜的故事 。 此时 , 我们才知道 , 他们一个是演员 , 一个是编剧;看上去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 男士目前演的剧目是《等待戈多》 , 看似在等待一种命运降临 , 其实等待本身早已变成了命运 。 表演结束后 , 女士带着一位年轻的男演员推开了男士的化妆间 , 门上贴着男士的名字“家福悠介” 。 年轻的男演员告诉家福 , 他的妻子音邀请了他 。 此时我们才知道 , 男士与女士是夫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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