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桂梅|四海文心 留住北大中文系的魂儿( 五 )


见自己 , 见天地 , 见众生
在《四海文心》一书中 , 贺桂梅谈到自己“见自己 , 见天地 , 见众生”的过程和意义 , 再探讨起这个话题 , 她告诉我最有意思的是见天地 。 这一说法出自王家卫电影《一代宗师》 , 描述的是民国武林武术家的修养 。 贺桂梅后来发现这不只是民间智慧 , “冯友兰的哲学也谈论境界理论 , 他提到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 , 相差不多 。 ”而西方的人文思想也同样不乏层层提升的境界讨论 。
见自己是正视自己 , 见天地则是对自己的大挑战 , 是不断扩大视野、明确自己客观定位的过程 。 “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 , 判断自己在同行和同龄人中的位置 , 这也是作为共同体的学术界或学术圈存在的意义 。 ”贺桂梅说 。
学界常组织学术会议和各种讨论会 , 年轻人可以在此中见到各个领域的人 , 从而开阔视野 , 贺桂梅自己也是这样 。
第一次参加学术会议 , 贺桂梅还留下了“尴尬”的囧事 。 “那是1999年 , 我参加戴锦华老师组织的一个文化研究会议 。 当时很紧张 , 一开始就犯傻 , 说了许多开场白 , 发言内容刚开了头就被赶下来 , 因为规定要在15分钟内说完 。 ”虽然很沮丧 , 但她也由此了解了学术会议的规则 。 会议慢慢开多了 , 她就在其中开阔了视野 , 也找到了参照 。
贺桂梅形容这有点像走出去见识各种人 , “歌德把这叫漫游 , 实际上就是见天地的过程 。 ”
作为老师 , 贺桂梅觉得见众生挺难 。 从学生成长的角度 , 所谓见众生就是因材施教 , 考虑每个学生的特点 , 为其提供有益的帮助 。 “我自己也50岁了 , 发现传承特别重要 。 但传承常常是不平等的 , 需要年长的人付出更多 , 学生如何接受、接受多少则主要靠他们自己 。 ”这也是老师作为教育者的自觉 。
而令贺桂梅遗憾的是 , 很多东西不是一定会传承 。 “一位大师发展到高峰 , 如果没有找到好的传承人 , 他的思想就断了 。 在人类文明史上这样的例子太多了 。 找到好的传承人 , 其实是传播者的智慧 。 从学术发展的角度 , 这也是见众生的意思 。 ”
“见自己 , 见天地 , 见众生” , 也体现在《四海一心》这套书中 。 38位老师的访谈 , 不仅努力构筑着中文系的整体格局 , 也呈现出每一个具体学科历史发展中的代际传承 。
贺桂梅说:“中文系的老师都很严谨 , 谈话、改稿都是一丝不苟 , 定稿经常要反复好多遍 。 学生们在电脑上的写作往往文字和表述比较粗糙 , 跟老师们会学习到这种严谨的态度 。 ”
谈到老先生 , 贺老师的讲述更加生动起来 。 她说中文系的老师都与时俱进 , 像谢冕老师都是自己在电脑上改稿 , 钱理群老师的打字方法被学生们戏称为“二指禅” 。 段宝林老师86岁了 , 还天天跑步 , 大家经常能在校园里碰见他 。 而郭锡良老师退休后还跟人吵架 , “吵得特别厉害 , 但不是个人意气 , 而是音韵学界的学术之争 。 ”贺桂梅说着又笑起来 。
中文系离退休的老先生还有一个特点 , 贺桂梅特别说道:“离退休后他们的学术创作量不降反升 。 像钱理群和洪子诚老师 , 他们都是2002年退休的 。 钱老师退休以后进入学术创作的高峰期 , 已经出了20多本书 , 每天以3000字以上的速度写作 。 洪老师退休后还得了一个奖——首届北京大学离退休教职工学术贡献特等奖 , 他平均两个月写一篇论文 。 温儒敏老师退休后主要精力放在语文教育上 , 做统编中小学语文教材总主编 , 是他名气最大的时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