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文|新出曾伯壶铭文“壶章”考

摘要:湖北京山苏家垄曾国墓地新出曾伯壶铭文所见“壶章”一词 , 主要涵义是指壶铭所彰显的作器者功绩(包括政治功绩与自身德行) 。 结合彝铭与传世文献可知 , 东周时期青铜器“自我铭功”的功能逐渐凸显 。 另外 , 五年琱生簋和琱生尊铭文中的“章”也应表抽象含义 , 指“君氏”之德行 。
关键词:曾伯壶;铭文;壶章
湖北京山苏家垄曾国遗址第79、88号墓各出“曾伯桼”铭文青铜壶两件 , 时代为春秋早中期 。 4件壶造型一致 , 壶腹铭文共83字(含两重文) , 内容相同 , 可与传世曾伯桼簠(《集成》04631、04632)铭文对读 。 《湖北京山苏家垄遗址考古收获》一文在公布考古资料的同时 , 亦刊有李零、李天虹等专家所作壶铭释文[1] 。 其中“壶章”一词的涵义 , 虽经学者探讨 , 但仍有可商补之余地 。 我们在此基础上略作阐释 , 不当之处敬请指正 。
曾伯壶铭文云:“唯王八月 , 初吉庚午 。 曾伯桼哲圣孔武 , 孔武元屖 , 克逖淮夷 。 余温恭且忌 , 余为民父母 。 惟此壶章 , 先民之尚 。 余是是则 , 允显允異 。 用其鐈鏐 , 唯其玄良 , 自作尊壶 。 用孝用享于我皇祖 , 及我文考 。 用锡(赐)害(匄)眉寿 , 子孙永宝 。 ”其中“惟此壶章 , 先民之尚”两句整理者无说 。 有学者指出 , “章”读为酒浆之浆 , “尚”读为“常” 。 “余是”后面一字 , 读作“抒” , 训为挹 。 整句话意思是:“酒壶这种东西 , 是先民所常用 , 我效法先民所用的酒壶所做的用来挹取酒浆的这个酒壶 , 实在很是特殊 , 很不相同 。 ”[2]
按 , 此观点可商 。 首先 , 壶浆、浆等词先秦文献有载 , 似不见“章”与“浆”相通例 。 金文中“浆”字写作“” 。 西周早期尚盂铭文记载“归柔鬱、旁(芳)鬯、” , 其中“”字 , 李学勤先生读作“浆”[3] , 甚是 。 其次 , 从功用来说 , 青铜壶在两周时期并非仅用作酒器[4] 。 如 , 宝鸡竹园沟西周墓地M4出土随葬品中 , “酒器有爵、卣、尊各一件 , 觯两件 , 斗一件 , 勺一件 , 所有酒器都放置在一方形漆盘内 , 漆盘已朽 , 仅能从残存漆皮辨认出器形;水器有壶一件 , 盘一件 , 出土时壶在盘内”[5] 。 春秋早期纪侯壶铭文曰:“纪侯作铸壶 , 使小臣以汲 , 永宝用 。 ”(《集成》09632)春秋早期国子山壶自铭“盥壶”(《铭图》12270) 。 可见 , 此时铜壶除了作酒器之外 , 还可作水器等用途 。 最后 , 这种理解于文意不合 。 壶铭的上文载:“曾伯桼哲圣孔武 , 孔武元屖 , 克逖淮夷 。 余温恭且忌 , 余为民父母 。 ”大意是说曾伯睿智勇武 , 治理淮夷 , 并温和恭敬 , 堪为民之父母 。 显然 , 这是作器者的自矜之辞 , 其重点在于强调自身品质 , 而非言壶之特殊 。 因此 , 此处若突然强调“壶浆” , 则显得十分突兀 。
我们认为 , “壶章”之“章” , 如字读即可 , 不必通假 。 沈培先生言及此铭时曾提及“章”乃“章明”之义[6] , 有一定道理 , 然此处“章”似有所特指 , 不如径直理解成壶铭所彰显的功绩 。 《国语·鲁语上》“晋文公解曹地以分诸侯”章言“善有章 , 虽贱赏也” , “今一言而辟境 , 其章大矣” , 韦昭注:“章 , 明也 。 ”《国语·晋语四》“文公问元帅于赵衰”章言“以德纪民 , 其章大矣” , 韦昭注:“章 , 著也 。 ”两处“章”意思相近 。 《左传》宣公十二年记载:“夫武 , 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 , 故使子孙无忘其章 。 ”王引之《经义述闻》引王念孙语:“凡功之显著者谓之章 。 ’……‘使子孙无忘其章’ , 即上文所云‘示子孙以无忘武功’ , 则‘章’者正章明功业之谓 , 非谓篇章也 。 ”[7]皆可参 。 从铭文来看 , 此“章”不止包括具体功绩(“克逖淮夷”、“为民父母”) , 还包括统治者自身的威仪、德行(“哲圣孔武”、“孔武元屖”、“温恭且忌”) , 这两个方面都是曾伯用来显扬自身功绩的重要表现[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