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子|冯衍华原创丨时光里的端午（散文）( 二 ) |艾草|母亲

此时，他才认出我。我去搀扶他，他摆摆手说：“不用，我慢慢走，还行。 ”
我说：“不是说好了不让您再拿粽子，让您在家中等我，去车接您来看眼睛的吗？”
他说：“你工作忙，没时间煮粽子，没有粽子哪像过节。另外，可不敢用单位的车。我不是走得挺好吗？”说着，竟迈开腿大步地走给我看。我还是从他的步幅中看出了他的腿病。年逾古稀，眼睛不好，腿又不便，为了不让我使用单位的车，为了让我们端午吃上粽子，一大早从老家往城里赶，这么长的路，不知他是怎么走来的。我这样想着，身子轻微地有些颤抖，眼里有泪涌出来。
这时，司机小韩走过来，说：“行长，这就去医院吗？”未等我开口，父亲说：“谢谢您小师傅，不用麻烦您了。这里去医院近，我们走过去就好。我坐不了小车，晕车厉害。 ”
其实，他的心思我全知道，他是怕给我添麻烦，他知道我干着副行长，怕人家说我公车私用。在我看来用一次公车，似乎是些小节的事，他却说这是原则。我拗不过他，他强硬着要步行，只好依了他。
我回办公室放下那一大包“礼物” ，陪着他一步一步地去了医院。检查完从医院出来，我要给他打个出租车，他坚决不允，说自己能走。我望着他清瘦羸弱而踽踽行走的背影，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萦绕心头。
在我的金融职业生涯中， 2006年是极不寻常的一年。这年，银行股份制改革正式启动，我在支行任分管人事工作的副行长。规范代办员用工是股改的一部分，小妹在辞退人员中。这项工作是在农历五月初四开始的。
傍晚，我踩着夕阳的最后一抹光亮走进了老家的四合院。父母亲已吃过饭。母亲忙问：“你咋来了？还没吃饭吧，我去做。 ”
我说：“吃过了，过来看看。小妹没来过？”
父亲说：“你小妹刚走了。听说你们行里代办员用工改革，你在行里负责，不合制度的事咱可不能做。眼下你小妹是困难，你妹夫下岗给人打工，每月就那几百元的工资。可我对她说了，难是难，咱再想办法帮着解决，组织上定的事咱不能添乱。 ”
我说：“我正想找她谈谈，给她打手机没通，所里说她休息，知道可能是来家了。 ”
母亲说：“你小妹在行里也不短了，储蓄所里不用她，就不能留下她干点别的？咱陶镇下岗的人那么多，找个工作可难了。她多不容易啊，骑个自行车带了你那外甥来家，说到工作上的事就落泪……”
没等母亲说完，父亲打断说：“看你说的，改革是行里的大事，难，谁家不难？就说咱陶镇，大厂破了产，谁家没个下岗的，可日子不都照样过吗？只要有力气，就难不倒人。再说咱闺女懂会计，兴许好找工作。 ”母亲不再言语，默默地为父亲和我续茶。
听了父母的话，我没吱声。又拨了小妹的手机，还是不通。便写下短信：“小妹，去电话不通，行里改革就要开始，这几天你就要离行，有困难再找我吧。 ”
临出门，父亲又嘱咐我：“你小妹的事不急，有些话我都对她说了，三十多岁的人了，她会明白的。工作上的事听组织的。这段时间你忙，明天就别往家来了。 ”
过了端午，小妹又一次下岗了。还好，妹夫凭着自己在厂里的技能，又找了份工作。
2008年，端午节首次成为国家的法定节假日。这年，父亲79岁。父亲是农历五月初十的生日，在陶镇，民间有逢九过生日的习俗。我们做晚辈的提出开始给父亲过生日。父亲说：“你们的孝心我明白，毛主席都不过生日，咱一个平民百姓也不过。端午节国家给你们放假了，一家人聚到一起吃个饭就顶了。生日那天就都去忙工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