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林白:《北流》是一个容器,它可以无穷无尽地注下去( 二 )


林白:最早动笔的时候是一个短篇 , 赖诗人那个 。 《北去来辞》之后我就不打算写长篇了 , 当时徐晓在《财新周刊》主持副刊 , 她让我写个短篇 , 我就写了一个 。 之后回了两次北流 , 去了一次香港 , 想写的东西越来越多 , 然后就写了《降落伞》 。 但我对这个结构是不满意的 , 容纳的东西太少 。 又试了《巨象》 , 写了气根版 , 加了很多气根 , 仍然不满足 , 觉得很臃肿 。 又写了《织字》等 。 不停地调整书名 , 调整一次就换一次结构 。 最后有朋友建议叫《北流注》 , 所有的东西都是对北流的注解 , 这样注疏笺结构一下子就出来了 。 当然最后是用了《北流》 , 这个题目是很好的 , 当时我也不觉得好 , 觉得太实 , 其实 , 实也可以非实 。
|专访|林白:《北流》是一个容器,它可以无穷无尽地注下去
本文图片

《北流》首发于《十月·长篇小说》2021年第3、4期
澎湃新闻:对于《北流》 , 你说过:“只想着把那些纷繁杂芜的名堂一一摁倒放平——让那些纷繁复杂既保持原貌 , 又能舒服地进入一本书 。 ”在这次的“摁倒放平”里 , 传统的注疏体例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 你是图书馆学出身 , 对古籍并不陌生 , 你如何看待中国文章传统在现代文学里的重焕生机?
林白:在武大的时候 , 从宿舍到教室都要翻山越岭的 , 每次路上有人看见有人抱着大部头的书喘嘘嘘爬台阶 , 就会说这肯定是图书馆学系的 , 我们自己笑说 , 看 , 图书馆学系的最有学问 , 书最厚 。 那些大厚本估计主要是工具书 , 《佩文韵府》厚不厚我忘记了 , 《太平御览》有没有一本总目我也忘记了 , 我们有一门课叫“古籍整理” , 还有一门课叫“古代文献编目” , 老师要求背一些古籍的书名 , 《十三经注疏》孔颖达注 , 这些 。 我虽然对注疏体有印象 , 但基本是一个沉睡状态 。 况且 , 我上学时“古籍整理”课只考了六十多分 。 勉强及格 。
教古籍整理的老师我倒还记得 , 廖延唐老师 , 他腿不方便 , 走路是一瘸一瘸的 , 用他的话说 , 是“不良于行有年” 。 记得他家住在汉口 , 每次来上课都得从汉口坐公交车到武昌珞珈山 , 然后再翻山越岭到教室 , 真是难为他了 。 他的著作《古籍编目》《古籍整理》《中国古籍整理分类》都是高校专业教材 。 五经中 , 《礼记》他用功最多 。 可惜当时我都不知道学 。 他后来调到湖北十堰去了 。
对于现代文学和当代文学 , 我脑子里有一条僵硬的铁线 , 就是以1949年划分的 。 我不能以宏大的思维来考量这个问题 , 具体到《北流》这本书 , 就是 , 注疏笺体例 , 给了《北流》一个最完美最恰当同时也最开放的容器 , 这个容器可以随意放大和收缩 , 无穷无尽地注下去 , 无穷无尽地疏下去 , 如果不刹住 , 还可以装下很多东西 。 这个正是我需要的 。
澎湃新闻:个人感觉长诗《植物志》是这篇小说特别好的引子 , 它的语言节奏、生命意象、繁杂气息、饱满情感都和整部小说非常“搭” 。 我觉得《北流》就像一块长满了各种植物的土地 , 每种植物郁郁葱葱 , 千姿百态 , 又盘根错节 , 缠绕共生 。 比如表哥罗世饶在《小五世饶的生活与时代》那卷里肆意生长 , 又在庞天新的世界里露出一角 , 还在赖诗人的世界里留下痕迹 , 使得这一小说人物充满了生气 。 更不用说植物本身在这部文本里几乎无处不在 。 植物是否是我们理解《北流》的一把特别的钥匙?
林白:你这种阅读感觉我很中意 。 是盘根错节 , 缠绕共生的意思 。 写《植物志》是极之(极之:极 , 非常 。 这个词林白小时候经常用 , 后来忘了 , 写《北流》也没有回忆起来 , 最近她看到林棹的小说 , 于是又捡起来用)超常的一个状态 , 是我四十多年写作史上从未有过的 。 一天写完 。 前一天下午四五点开始 , 到第二天下午三四点写完 。 这几天我在想 , 真想写一首诗怀念一下2020年的写作状态 , 尤其要怀念的就是写《植物志》的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