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林白:《北流》是一个容器,它可以无穷无尽地注下去( 三 )


所说钥匙 , 之前并没有特别设计 。 只是那段时间写诗的状态比较好 , 总有一种想写点诗的愿望 , 写什么呢 , 我想就写北流各种各样的植物吧 , 我就命名叫《无穷无尽的植物》 , 写许多植物……写的植物越来越多 , 就成了一首长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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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北流》后 , 林白用毛笔把《植物志》抄了一遍 , 算是告别仪式 。 图为手抄《植物志》(部分)
一次次想象 , 一次次记忆
澎湃新闻:如果把《北流》比作一块土地 , 我们还可以看到其中有些“植物”在你过往的作品里出现过 , 比如因为一盏道具灯混进礼堂、1969年的失学、鸡血针和红茶菌、先进知青的落选……你怎么看待自己又一次写到了它们?这里是否有“某种无法舍弃的东西 , 或者某个既不能理解也不能忘却的问题”?
林白:道具灯、1969年的失学、鸡血针和红茶菌、水龙头旁边的芒果树、中学礼堂门口前的大人面果树、用削铅笔的小刀把杨桃切片在玻璃小药瓶里腌半小时就吃 , 还有番石榴……这些是构成北流这个世界的基本元素吧 , 如同粤绣里 , 那些特异的丝线镶嵌进绣品会熠熠生辉 , 就是那种感觉 。 总要反复写到的 。 顺便说一下 , 礼堂两个字不是李宗仁的题字吗 , 最近看到王彬彬的一篇文章 , 写沈从文的一篇文章 , 才知道李宗仁当年在广西北流还驻扎过兵 , 还卖过枪筹集军饷 。
澎湃新闻:就《北流》的人物而言 , 我们也能在你的旧作里看到一些身影 , 比如《北去来辞》中的慕芳似乎有远照的影子 , 《北去来辞》中的海豆又有米豆的样子 。 我猜想 , 会不会是《北去来辞》写得意犹未尽 , 因而你在《北流》中让这些人物更丰满 , 更动人了?
林白:一次次出现 , 是因为人物或事物的能量没有散尽 , 我称之为“重叠” 。 这样的“重叠”以后还会有 , 不过不会大量出现 , 微弱一闪 , 效果不错 。
同样的人物、事件进入不同的作品 , 人物每次有变化 , 在作品里的感觉也不断变化 。 仿佛你站在池塘边 , 有时候你挽起裤腿走到池塘的水中 , 下一次你到了更深的地方 , 某次捞一些螺蛳 , 某次捞一些水草 。 有时候你站得远一点 , 在岸边远远地看 。 有时候你爬到番石榴树上 , 从高处看池塘 。 池塘还是那个池塘 , 但是看的感觉不同了 。 文学里可能也会这样 。 我想起莫奈画的池塘荷花 , 他年轻时好像也画过 , 到了晚年再画 , 就完全不一样了 。
不同的内心世界 , 呈现不同的样貌 。 即使同样的样貌 , 在不同的作品里 , 唤起我的感觉也是不同的 。 所以我会深切地沉浸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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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上一部长篇小说《北去来辞》
澎湃新闻:你对一些人物或细节的“执着”是否也有记忆的因素?比如《致一九七五》里的学生宋谋生在《北流》里重现了 , 《北流》还写了:“我往时写过这一段 , 事实上 , 这不是真的 。 ”我们可能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对过往的某件事印象深刻 , 但后来发现自己其实记错了 。 你认为记忆中存在真实吗?
林白:记忆中不存在绝对的真实 , 都是筛选过的 。 愿意记住的就记住了 , 不愿意记住的就忘记 , 《北流》里写的宋谋生 , 无论在《致一九七五》还是在《北流》 , 都不是真实的 , 是虚构 , 或者说只是一种叙述 。 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关于小蛋糕的味道 , 他在门廊等待弗朗索瓦斯的时候潮湿而陈旧的墙壁散发出的清凉霉味、5点钟的钟楼、太阳照临广场时的颜色、气温、市场上的尘埃、斯万夫人所用的香水的气味 , 这些 , 以他的神经系统奇妙地接收到的过往的信息 , 似乎极其真实 , 但实际上也是非常主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