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孝|青年说|魏思孝:虚构时刻,总让我接近生活的一点真谛( 四 )


魏思孝:虽浓缩在几天内 , 但其中所涉及的都横跨几十年 。 在写作的具体操作上 , 几天内可以把一个长篇人为分割为几段 , 有利于我写作上的维持 。 这和自身性格也有关系 , 我缺乏耐心 , 也有急于求成的一面 。 客观上 , 这也说明本人在驾驭更繁复结构的能力不足 。 但从创作上来说 , 我喜欢这种时间的紧迫感 , 也会让读者潜意识中有个期待 , 每天都会发生了什么 。
澎湃新闻:《王能好》中还有多处写到了2020年的新冠疫情 , 这部分书写是在写作中自然生发的吗?
魏思孝:刚开始动笔没多久 , 疫情就暴发了 。 我回到村里和母亲一起生活了三个多月 。 现实生活中的各种景象 , 自然也在小说中有所反映 。
当然我一直认为 , 写作者要书写当下 , 最好是保持一定的时间距离 , 才会对当下发生的一切有更清晰和准确的认识 。 毕竟我不是采访人员 , 需要去追踪报道 。 但想到疫情时期 , 我还是有一些感触 , 比如人们的生存状况 , 失业、生离死别等 , 我记得当时淄博的援鄂医护人员返乡 , 警车开道 , 众人欢迎落泪 , 我也动情了 。 这些点滴的感触 , 在书中都有着墨 。 但作为一个在乡村隔离的人 , 更多的是生活乏闷 , 比如我和母亲朝夕相处 , 二十多年没有过这么近的距离了 。 我眼看着她在百无聊赖中把客厅天花板上一块透明胶带用棍子扯下来 , 这个细节令我印象深刻 , 也就写进小说里 。 另外 , 疫情也是一个时间的记号 , 是当代生活的分割线 。
萎缩乃至消失的乡村
澎湃新闻:这些年 , 你眼中乡村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魏思孝:我身处其中 , 倒是没有太多的感触 , 建筑还是那些 。 上个月建设美丽乡村 , 我们全村外墙的颜色 , 由以前粉刷的淡黄色变成了纯白色 , 在阳光照耀下甚是耀眼 。 而其余的比如污水沟下潜、旱厕改造等也在有条不紊去推进 。 与其相随的 , 就是老人渐次死亡 , 年轻人求学后在外定居 。 牧民逐草而居 , 现在大家是逐利而居 , 那么萎缩乃至消失是乡村最终的宿命 。
澎湃新闻:你怎么看待这样的宿命?会对此伤感吗?
魏思孝:其实还是对在乡村生活的人 。 如果明天我们村里立刻拆迁 , 村民都住进楼房 , 分到让自己从容生活的补偿款 。 那我希望乡村立刻消失 。 我只是觉得农民 , 太辛苦 , 到老累出一身毛病 , 领着政府给的每月一两百的养老金 , 活得太不体面了 。
澎湃新闻:这个回答很真实 。 《王能好》还写到了乡村各种各样的死亡 , 对乡村丧事也有很细致的描写 。 在你的观察里 , 乡村对于“死亡”有着怎样的观念与态度?
魏思孝:回避就医和医治 , 并不是对死亡的漠视 , 而是贫穷所致 , 只能以豁达的态度来掩饰恐惧 , 把钱财留给家庭生活 , 这是一种可贵的品质 。 有时 , 因无知而导致的质朴观念 , 在面对死亡时可能更具有力量 。 老人们对待死亡 , 一句轻飘的“寿限到了 , 命该如此”能有效治愈自己 。 有年我看电影《阳光小美女》 , 里面的爷爷死在医院时 , 医院的心理辅导人员问家属需不需要心理干预 。 恰逢我那时处在父亲离世的悲痛期 , 心想如果我们国家有这样的心理辅导介入就好了 。 在乡村 , 每逢葬礼 , 村民早早赶去围观 。 发丧成为一种表演 。 但当死者家属痛哭哀嚎时 , 围观村民脸上浮现的片刻痛苦和不忍 , 也是发自内心的 , 那一刻 , 他们也在心里默默追忆死去的亲人 。 我所观察的 , 就是如此 。
澎湃新闻:你有感受到这种观念与态度在不同代际之间的变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