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谈长篇小说《猴儿与少年》: 回忆创造喜悦和忧伤,以及猴儿|文艺评论 | 耄耋

王蒙谈长篇小说《猴儿与少年》: 回忆创造喜悦和忧伤,以及猴儿|文艺评论 | 耄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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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语
著名作家王蒙依然活跃在中国当代文学现场,他的最新长篇《猴儿与少年》发表于《花城》2021年第5期。他以生动幽默热气腾腾的语言呈现着自己的生活经验和文学经验。小说中故事讲述者九十高龄的老革命老专家施炳炎,回想他六十多年前在抗日游击队根据地山村的劳动生活经验,怀念可爱的少年侯长友,怀念聪敏与不幸的小猴儿三少爷,回忆三少爷与少年的命运的纠结与互动,还有一个逃之夭夭的地主子弟……还有一位王蒙,也是小说中的角色,他是故事忠实的倾听者、转述者,形成叙事的对话性。小说上下近百年,纵横千万里,以心灵独白式的文字讨论了年龄、时间、记忆和生死这些宏大命题,这种突破人物与情节限制,让思想和意识独立成篇的叙述方式,构成王蒙小说的美学特色。

敲键轻轻心绪来,初时初恋好花开,如川逝浪波犹碧,似梦含羞情满怀。万岁青春歌未老,百年鲐背忆开怀。扬眉吟罢新书就,更有猴儿与君嗨。
我十来岁时首次看了1938年我年方四岁时,在敌伪时期的上海,拍就的电影《雷雨》。印象最深的是侍萍时隔三十年与周朴园重逢,侍萍提到三十年前的事,说:“那时候还没有用洋火(火柴)。”
一个少年,听到一个妇人回忆三十年前的全然不懂的往事,我大吃一惊,我心头沉重,我为一个曾经在“还没有洋火儿”年代生活过的古人乃至猿人心跳加速,我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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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八,在我二十四岁时,读到毛主席《七律·到韶山》句:“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我肃然起敬,我想的是人生的伟大,时间的无情,事业的艰巨和年代的久远。我恭敬而且惭愧,自卑而且伤感,反省而且沉重。
那个时候我不可能想象:一个即将满八十七岁的写作人,从六十三年前的回忆落笔,这时他应该出现些什么状态?什么样的血压、血糖、心率、荷尔蒙、泪腺、心电与脑电图?这是不是有点晕,晕,晕……
还有六十三年前的忆中的回首往事,当然是比六十三年前更前更古远的年代的回忆。
回忆中与泪水一起的,是更多更深的爱恋与亲近,幸福与感谢,幽默与笑容,还或许有飞翔的翅膀的扇动呢。
与遥远与模糊一起的是格外的清晰、凸现、立体、分明,浮雕感与热气腾腾。
与渐行渐远在一起的是益发珍惜,是陈年茅台的芳香,是文物高龄的稀罕,是给小孩儿们讲古的自恋情调儿。
与天真和一些失误在一起的是活蹦乱跳,是趣味盎然,是青春火星四溅,是酒与荒唐的臭鸡蛋,更是一只欢势一百一的猕猴儿,回忆创造喜悦和忧伤,以及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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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的《狂欢的季节》里我呕心沥血地写过1+1只猫。在三十年后的《猴儿与少年》里,我刻骨铭心地写了1+N只猴子。此1只猴子名叫“三少爷”与“大学士”。它们是我小说作品中的最爱。
一路走来,不仅仅走了六十三年与六十八年(我的艺龄),从前天昨天走到今天,还走到了明天、明年、后年,至少走到了二○二三年。能够回忆成小说的人,也用小说来期待与追远,你不羡慕小说人的福气吗?
当读者看到这小小的文字的时候,三少爷、少年、写作谈,后记,也都变成回忆了。
然后鼓捣着新的小说写作。

通往新生活新局面的大路
——长篇小说《猴儿与少年》(选摘)

二〇二一年,一九三〇年出生的外国文学专家施炳炎老人回忆起他从一九五八年开始的不同的生活历练。他与小老弟王蒙谈起,他的体验和各种遐思。他相当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