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望|梁培宽:父亲的名望,来自于“为人言行一致,独立思考”|纪念( 二 )


二、新文化运动的“敌人”?
新京报:你父亲与胡适是同一年进入北大的,年龄仅相差一岁,但对东西方文化的认识有很多争论,互相写过批评文章,胡适甚至公开将你父亲和张君劢列为新文化运动的敌人,但两人的信件往来跨度至少有十年,信中都很客气,他们的关系究竟怎样?
梁培宽:有一次,《新青年》上发表了一篇批评我父亲的文章,胡适看后觉得很好,说“把梁某人教训了一顿”。我父亲后来写了一封公开信,说他跟胡先生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是在不同方面为社会的进步而努力,可能会有意见不一样的地方,但是应该和而不同,并不把对方视作敌人。他们两人的研究不是一个路子,我父亲搞佛学、儒学研究,胡先生的兴趣并不在这儿。胡先生把他列为新文化运动对立面,他觉得在感情上受到了伤害,他说,“ 我不觉得我反对他们的运动!你们在前努力,我来吆喝助声鼓励你们!”
名望|梁培宽:父亲的名望,来自于“为人言行一致,独立思考”|纪念
文章插图
胡适
新京报:你父亲有在《新青年》上发表过文章吗?他对新文化运动持何种立场?
梁培宽:他没在《新青年》上发过文章,也没有直接参与新文化运动。当时,与《新青年》针锋相对的是《国故》杂志,但我父亲也没有加入国故派,因为他觉得国故派不能说出个道理来,只是拿一些老货出来贩卖,说来说去就那点东西,跟《新青年》这一派没法比。他1917年进入北大,新文化运动让他觉得西方文化对中国文化呈压倒性优势,好像要把中国文化挤垮。他说这个问题很严重,西方文化来势汹汹,就像一把刀子架在中国人的脖子上,我们得想一想要怎么应对,是要全盘接受,还是否定,还是调和取中,想办法融合。他是一个问题中人,生活在问题里,要把东西方文化的问题搞清楚。想要既保住中国的传统精髓,也吸取西方的有利面,这就牵扯到东西文化哲学。
新京报:他没有选边站队,而是自己去独立思考。
梁培宽:是的,他没有参加,但是在问题上要弄清楚。
新京报:他对白话文运动是支持的吗?这场运动对他的思想有什么影响?
梁培宽:支持,他也认为应该实行白话文,他很肯定胡适在白话文运动中所起的作用。他也肯定陈独秀发表的文章经常一针见血,有很强的论据,国故派根本没法招架。他刚进北大的时候,并没有想在北大一直教下去,而是准备要出家。当时新文化运动刚刚开始,学校里各种思想流派荟萃,引起他思想的变化。他原来的思想没有那么宽,觉得世界上最好的学问就是佛学,进北大后,对儒学的认识有了转变,有了新的理解。他说,佛学能解决他个人的问题,但是对今天中国的大多数人不合适,不是他们所需要的。对大多数人而言,最有价值的还是儒家思想,特别是儒家的人生思想。有了这种思想转变以后,他就放弃了出家的打算,去过儒家的生活,但是对佛家的信仰依然没有放弃。他觉得如果社会不需要他的话,他还是会信佛,一直到晚年都是如此。他说自己前世是个和尚,但是为了参加国家社会的改造,也还得信儒学。他一直关心政治,并不想在大学里面做一个教授,一生研究学术,他想去搞社会运动,因此,在北大教了7年书之后,于1924年离开了。
三、与熊十力、梁启超的交往
新京报:梁漱溟先生转向儒学,后来与熊十力等被称为近代新儒家代表人物,他与熊先生交往四十年,通信甚多,但留存下来的只有十余封。梁先生曾说,两人“虽同一倾心东方古人之学,而在治学谈学上却难契合无间”,他们在学术上的主要分歧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