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评论家|今日批评家|刘涛:?论文学评论家应具整体视野( 二 )


三、沉溺“文本细读” , 就长远而言或于行业有害 。 文本细读当然是文学评论的基本职业伦理 , 但此方法用久 , 将使从业者平庸 , 故不可不辨 。 人生有涯 , 知也无涯 , 以有涯之生随无涯之知 , 殆也 。 然而奈何?关心根本性问题 , 细读经典 , 或可知百世 。 但若无大判断 , 不识大体 , 不闻大道 , 死抠文本 , 美其名曰“文本细读” , 久之耗时间 , 占精力 , 疲精神 , 将小获而大失 。
故另有一种读书法 , 诸葛亮行之 , “独观大略” , 陶渊明行之 , “不求甚解” 。 于经典有会 , 于大势有察 , 观文学作品何啻牛刀杀鸡 。 一目十行可也 , 何必细读?因一望即知其根基 , 接谈几句即知其程度 。 鉴定高手往往只观书画一角 , 技击高手大都只一击 , 同理也 。
文学评论家若欲上出 , 必也更新深化自己的知识结构 。 文学评论行业若欲更上层楼 , 必也检查行业的整体知识结构 。
2016年10月20日于易文堂
文章刊登于《南方文坛》2017年第1期
批评家印象记
批评家·读书人·观风者
——刘涛印象
李浴洋
自从晚清“文学立科”以来 , 在过去百余年间的中国 , 大概没有任何一个时期的“文学批评”像当下这样“繁荣”——不仅每年都有数量十分巨大的批评文章与著作问世 , 而且一支规模已经相当可观的“职业批评家”队伍还在不断地急速扩容 。 曾有论者指出 , 当代文学的危机不在创作 , 不在传播 , 而在阅读 。 尤其是在传统文学的部分门类中 , 甚至一度出现了“作者”多于“读者” 的尴尬局面 。 在这一情形下 , 学界与文坛的“批评”热情高涨 , 自然是一件让人倍感鼓舞与期待的事情 。 是故 , 对于那些致力“披沙拣金”的“批评家”们 ,我也就一直心存好感与敬意 。
不过 , 对于“批评家”能否成为一种“职业” , 我一直抱有怀疑态度 。 在我看来 , “文学批评”乃是一项在整个思想与知识生产过程的“下游”展开的工作 。 时至今日 , 学界与文坛已经不再需要回答任何关于批评的必要性与重要性的问题 。 但在“何为批评”与“批评何为”成为一种“常识”之后 , “如何批评”—— 或者确切地说 , “以何批评”——的问题却仍旧需要“批评家”们及其文章与著作的受众来面对 。
现代学术的基本特征是专业化 。 关于专业化的利弊得失 , 已有诸多论者谈及 , 在此无须赘言 。 需要说明的是 , 专业化有其限制 , 但其出现也有历史必然性与合理性 , 对于学术发展的推进作用更是显而易见 。 作为现代学术生产中的一环 ,“文学批评”大概在可见的历史时期内都无法自外于这一进程 。 “文学批评” 走向专业化 , 导致的结果一是对于“批评家”的德性、修养与技艺提出了明确的规范与要求 , 二是“文学批评”本身成为作为人文学术的“文学研究”中的一个具体门类 。 而所谓“职业批评家” , 便是在这两者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一种社会与文化身份 。
然而 , 在专业化的“文学批评”的两种属性之间 , 却具有某种内在紧张与冲突 。 具体而言 , “文学批评”与其他任何形式的学术工作一样 , 首先都是一种职业技艺的操演 。 而“文学批评”的职业技艺作为一种“有意味的形式” ,其“意味”其实更多来自“文学研究”甚至“文学”以外的思想积累与知识储备 。 这也就使得“批评家”在面对批评对象时 , 如果想要真正地“入乎其内” , 就必须事先具备“出乎其外”的眼光与学力 。 而在“内外之间”保持一种张力与平衡 , 几乎也成为“文学批评”技艺本身的“题中之义” 。 但从属于“文学研究” 的“文学批评” , 倘若仅从相应的文学史知识与文学理论资源中汲取养分的话 , 显然又不足以支撑其面对的纷繁复杂的批评对象 , 更不用说进行有效与有力的批评实践了 。 这便是我认为“文学批评”在事实上处于思想与知识生产“下游” 的主要原因 , 即其无法充分自足 , 因为“批评家”展开批评的动因与效果可能在更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在“文学研究”甚至“文学”以外的经验与阅历 , 而非“文学批评”的谱系与“文学”学科所能提供的问题意识与方法工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