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胡缵宗在苏州:一段陇水与太湖的文化交汇史( 四 )


所有这些,都是陇水与太湖在文化领域的一次交汇。

虎丘,是当代苏州除拙政园、留园这些园林之外最为热门的景点之一,大凡游人到了苏州,都要去看看那里的剑池和有点倾斜的虎丘塔。而在遥远的明代,虎丘也是胡缵宗公务之余盘桓次数最多的一个地方。
翻检胡缵宗的诗篇,跟虎丘有关的不下十篇。《与客登虎丘》《夜登虎丘》《与客登虎丘望姑苏台率然作》《虎丘次韵》等诗作,或独往,或偕行,或饮酒,或品茗,虎丘俨然就是胡缵宗日常生活里的一座春花烂漫、秋月皎洁的后花园,供养着他的闲思与幽情。不仅如此,他还于职务范围内在虎丘修筑文化建筑。嘉靖四年(1525),经胡缵宗倡议,在虎丘修建了悟石轩、仰苏楼、和靖祠。清代的吴伟业曾经写诗咏赞道:“筑居缥缈比良常,有客逢僧话石廊。仙石共参惟此石,白莲花发定中香。”
孔子|胡缵宗在苏州:一段陇水与太湖的文化交汇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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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畏斋。在书台松影里面。书台松影是虎丘十景之一。系2004年重修。叶梓摄
他还为虎丘写下了“千人坐”三字。
“千人坐”之名,来历有二,其一是说中国佛教四大翻译家鸠摩罗什的弟子、人称生公的晋代高僧竺道生(355-434)曾在此设坛说法,下有千人列坐听讲,故名。土生土长于苏州的南宋诗人范成大对此深信不疑,他在《吴郡志·虎丘》里大笔特书:“(虎丘山)泉石奇诡,应接不暇。其最者,剑池、千人坐也……千人坐,生公讲经处也。大石盘陀数亩。”其二是说吴王阖闾墓筑成之后,吴王夫差怕工匠泄露墓内机关,便以犒谢之名邀请筑墓的一千多名工匠来此石上饮酒,随后将他们全部杀死灭口。到底哪种说法更接近历史的真相,我不得而知,但一个铁定的事实就是剑池旁的“千人坐”题刻,系胡缵宗所题。
胡缵宗的书法,我前些年在天水伏羲庙见过他的《早朝诗》四吊屏。他留在全国各地的墨迹也不少,比如江苏镇江焦山上的“海不扬波”刻石,山东曲阜孔庙第一坊的“金声玉振”匾额。不过,这些书法皆为行楷,其篆书很是鲜见,虎丘山上的“千人坐”三字是篆体,极为珍贵。
千人坐之侧,是石壁篆书“生公讲台”四个字。字系唐代李阳冰所书。李阳冰工于小篆,为唐代之冠。胡缵宗的篆书“千人坐”三字恰好就在边上,颇有日月同辉之感。
孔子|胡缵宗在苏州:一段陇水与太湖的文化交汇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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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人坐与生公讲台。叶梓摄
胡缵宗留在苏州的书法,据典籍著述还有不少。比如他给好友都穆题过的“南濠书院”四字,在虎丘题写过“遂谷”二字。只是,这些字都已经消失在时光的烟岚里了。但是,在吴中区金庭镇的林屋洞,还能见到胡缵宗的“旸谷洞”三字。林屋洞是吴中一景,号称“天下第九洞天”,这里的溶洞景观与摩崖石刻互相增色。林屋山摩崖石刻集中在林屋洞洞口和洞外山上,据民国李根源西山访古时统计,计有36处,尤以《道隐园记》为佳。
“旸谷洞”三字,就在洞口,篆体,看上去风神摇曳。
苏州期间,胡缵宗还奉诏去太湖边的东山陆巷古村看望王鏊。
正德四年(1509)五月,在武英殿大学士任上的王鏊,三次上疏致仕的请求终于得到了明武宗的批准。在领受了恩赐的玺书、马车之后,他从遥远的京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苏州东山,在太湖之畔熟悉又亲切的陆巷小村开始了与世无争的归隐生活。从王鏊的诗作《胡太守冬季存问谢之》可以看出,胡缵宗大抵就像是当代官员每年年底看望退休老领导那样,也去太湖边看望王鏊。他们两个一见如故,互相引为知己,并开始诗文酬唱。王鏊在《胡太守冬季存问谢之》里写道:“退傅闲居正稳眠,忽闻优诏下林泉。玄纁束帛皇恩重,驷马旌旄太守虔。三代引年闻有礼,闲身报国愧无缘。独怜葵藿心犹在,愿得回光遍海堧。”显然,这是王鏊对他的感谢之情以及互勉之意。而胡缵宗也对王鏊退守家乡时“不治生产,惟看书著作为娱,旁无所好,兴致古澹,有悠然物外之趣”的生活状态深深敬佩。嘉靖三年(1524),王鏊去世,这在当时是一件惊动朝野的大事。嘉靖帝闻讯下令,罢朝一日,并赐麻布五十匹,赐米五十石,谕祭九坛,诏工部遣官营葬,加赠太傅,谥文恪——如此隆重的礼遇里,主持葬礼的也正是胡缵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