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楼|拿穿衣镜当拍照道具?100年前的中国人就用滥了( 三 )


影楼|拿穿衣镜当拍照道具?100年前的中国人就用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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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末期上海南京路上的耀华照相馆。仝冰雪藏。
为了在竞争激烈的上海商业摄影界脱颖而出,施德之采用了最有效的现代商业策略,在报刊上大量刊登广告。从1893年1月30日开业之前,他几乎每天在上海最有影响力的报纸《申报》上登出广告,持续了半年以上。首则广告题为《请照新相》,宣告耀华“不独照像之法与别不同,更兼机器最新最灵”(《申报》1892年1月27日)。同年7月13日登出的广告冠以《中国头等照相店价廉物美》的标题,对其业务范围和经营取向做了较为全面的介绍:
小号地方之清洁,配景之多,无出其右。一切照相放大机器药料,俱购诸外洋有名大厂,非区区可比。大小各像可照在五金、木器、瓷器、象牙,及一切绸布。价均从廉,放大可放长至一丈四尺,阔八尺。写油相、水相、铅笔相,无不尽善尽美。自开张迄今,凡中西诸尊赐顾者无不称美小号。所以不惜工本,价从极廉,但期久远,非图射利。赐顾者不可不择焉。
这则广告的核心概念可以总结为耀华的现代性和国际性:它不但在清洁卫生与器材设备上在上海影楼中“无出其右”,而且照相器材和药品也均购于西洋著名厂家,其客户来源华夷兼顾。沿着这个方向,施德之通过各种渠道强调耀华与中西两方的联系:赴英参加爱德华七世加冕典礼的载振亲王于临行前被请到这里拍照;慈禧太后的“御容小像”在此代销;巴黎举行的首届世界博览会颁给它奖状——这些都成了这家由“德国著名光学师所造”的照相馆的社会资源。与此同时,施德之在广告中不断推出各种摄影新法,包括“立等可取”的快照、“既泰西航海新来者亦称罕见”的超大肖像、“古装、泰西、日本、满汉男女衣服”的化妆照、甚至是“新到狮子、虎、豹、大鹿、大洋狗等兽,以佐照像之用”。称为“全体像”的穿衣镜照片即为这些新法中之一种。

穿衣镜下的女性全身照
这种“全体像”的对象主要是女性,目前所知摄于1912年以前的穿衣镜照片都是女性肖像,而1912年出现的一组男性穿衣镜肖像则是缘于当时的特殊政治环境。这个女性顾客群体中应当包括上海的名媛和富家小姐——特别是施德之为了吸引这类顾客还在1905年开办了由其长女主持的耀华西号,“专拍女照,以便闺阁”。但目前能够断定身份的淑女穿衣镜照片相当罕见,一个原因可能是这种私人照片没有被留存下来,另一个原因是上海的商业影楼一再“庄严承诺”不公开发行女子私照。如宝记照相馆在开张之日登报宣告“闺眷影片,永不零售”,耀华照相馆也在广告中声称“倘有闺秀妇女不便出外拍照者,尽可相邀到府,玻璃底送还”(《申报》1894年9月20日)。
但同是这个耀华照相馆,却把号称“海上花”的名妓照片作为商业图像使用,或放大为广告,或翻印为明信片,在公共场域中流通无阻,甚至打出“倌人半价”的招贴,吸引青楼女子前去拍照。而名妓们也把照片作为自我宣传的工具,“几乎人人摄有倩影小照,无论是对影自恋,还是赠客留情,都是再好不过的旖旎新潮之物”。商业影楼和青楼文化因此一拍即合,相互利用。在上海这样的租界客、商人和士兵,以这种最简易的方法把他们看到的“神秘东方”邮寄回国与家人共享;通过这种渠道流传到全世界的上海妓女形象,也因此成为“中国女性”的缩影。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流传下来的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采用穿衣镜的中国肖像照片中——它们大多发现于国外——很大一批是耀华出产的时装美女明信片。其中一张于1903年1月21日从汉口发往法国,写信者告诉家人他将连续发去三张明信片,上面印有表现中国人情地貌的各种图像(图3.44)。这张明信片的右边印着天津老城的街景,左方是一个站在穿衣镜前的女子,手腕上戴着层层金镯,绣花裤脚下露出三寸金莲。当时的所有中国人都能马城市,购买和使用这类“时装美女”照片和明信片的人多是外国游上识别出这个女子的青楼身份,但寄信者却把她说成是广义上的“中国女人”(femmes Chinois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