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谱|《张伯驹年谱》:凡涉及他的故事,都是传奇( 二 )


他是一位隐士 , 但他决不消极 , 决不冷漠 。 他是一位文士 , 但他没有理性的设计 , 自然也不会持有什么主义 。 他是一位志士 , 在他三十岁之后 , 他一直顽固地追求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 , 在自己的生活方式中实现自己的目标 , 通过实现自己的目标 , 进而在社会中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
他有过无数次失败 , “十有九输天下事”;然而他仍不轻易苟同 , “百无一可眼中人” 。 他所深深拜服的 , 只是我先民之文化传统 。 他珍爱这些传统 , 并且不断地超越现世的种种利益 , 将自己的这种“珍爱”的情感加以提纯 , 直至使其彻底融入自己的“天性”中 , 中华文化传统乃与其血脉相连 。
年谱|《张伯驹年谱》:凡涉及他的故事,都是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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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伯驹收藏过的《平复帖》(局部)
张伯驹是近现代收藏大家 , 以收藏《平复帖》、《游春图》、《上阳台帖》、《诸上座帖》等书画巨迹闻名天下 , 无人能出其右 。 伯驹终将所藏捐献国家 , 其《丛碧书画录》序云:
自鼎革以还 , 内府失散 , 辗转多入外邦 。 自宝其宝 , 犹不及麝脐翟尾 , 良可慨已 。 予之烟云过眼 , 所获已多 , 故予之收蓄 , 不必终予身为予有 , 但使永存吾土 , 世传有绪 , 是则予为是录之所愿也 。
年谱|《张伯驹年谱》:凡涉及他的故事,都是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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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叔岩
张伯驹是戏剧家 , 他追随京剧宗师余叔岩学习十余载 , 躬行实践 , 亦步亦趋 。
其《红毹纪梦诗注》云:
余三十一岁从余叔岩学戏 , 每日晚饭后去其家 。 叔岩饭后吸烟成瘾 , 宾客满座 , 十二时后始说戏 , 常至深夜三时始归家 。 次晨九时 , 钱宝森来打把子 , 如此者十年 。
他可以容忍剧人的鸦片恶习 , 他并不认为剧人必须应该兼具道德典范 。 他所怒不可遏的是 , 艺术上的轻浮与草率 。 这就有了余叔岩与他的好朋友孙养农记述下的故事:
我带他去看上海某名角的《四郎探母》 , 他一听之下 , 马上离座就朝外走 , 口中还喃喃有辞 , 我急忙跟上 , 问他什么事 , 他不脱乡音地说:“前后门上锁 , 放火烧 。 ”我被他说得一愣 , 就问他:“干什么呀?”“连唱戏的带听戏的 , 一齐给我烧” , 他气鼓鼓地说 。 我听了不禁哑然失笑 。
又有一次 , 我们一同在听谭富英的《群英会》 , 那个去孔明的里子老生 , 在台上大耍花腔 , 他就跑到台口 , 一面用手指着一面就骂:“你不是东西 。 ”骂完回头就走 , 弄得台上台下的人都为之愕然 。 这种举动 , 当然不足为法 , 但是足以证明他是如何地爱护戏剧 , 而痛恨破坏规矩的人了 。
张伯驹是诗人 , 他不善言谈 , 甚至拙于文章;而他作诗填词 , 却信手拈来 , 尽展其五车之学、八斗之才 。 在他所有留下的文字里 , 最多的是诗词 , 最精的是诗词 , 最真的也是诗词 。 其忘年之交周汝昌果然是伯驹知己 , 周在伯驹身后 , 为其词集作序时 , 特意说到北宋晏小山 , 说:
就中小晏(晏几道)一家 , 前人谓其虽为贵公子而有三痴焉 , 语绝可思 。 我以为如伯驹先生者 , 亦曾为公子 , 亦正有数痴 , 或不止三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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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汝昌
周汝昌语 , 典出黄庭坚之《小山词序》:
余尝论:叔原(晏几道)固人英也 , 其痴处亦自绝 。 人爱叔原者 , 皆愠而问其旨:仕宦连蹇 , 而不能一傍贵人之门 , 是一痴也;论文自有体 , 不肯作一新进语 , 此又一痴也;费资千百万 , 家人寒饥 , 而面有孺子之色 , 此又一痴也 。 人皆负之而不恨 , 已信之终不疑其欺己 , 此又一痴也 。 乃共以为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