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的“对”话( 二 ) |吴语

“还有‘岩’字，古时候‘岩’还写成‘嵒’ ，是不是和‘癌’很像，本是同音字，故而你们读这些字还是一样的发音。 ”
“刚才有说到[见母]字， ‘见’字你们也发生了颚化，但‘马齿苋’的‘苋’还没有，你们不是把这种菜叫‘麻指甲’吗，其实就是‘马齿苋’ ， ‘苋’是[匣母]开口二等音，由于没有发生颚化，故而和‘甲’字在你这个地方的读法倒很像呢！还有齿头音[精清]系的字和正齿音[照穿]系的字声母也和我们一样——”
“慢着慢着” ，我打断了他的发言， “你刚刚又说一大堆术语了，我听得懵里懵懂，只记得你说作诗，那我问你‘乌衣巷口夕阳斜’的‘斜’到底怎么读？”
只见小唐笑着说：“我和你说说‘斜’字的历史吧。 ”
“唐朝的时候，这个字在长安城读[zja](国际音标），后来念[xia](汉语拼音），演化到咱们这个时代，发生了语音同化作用，就变成了[xie]（汉语拼音）,如果你要读[xia]（汉语拼音）,那诗里面别的字的读音也要往回倒，不然就是不古不今了，不过你们这儿的话还没完全演化到这一步，你们‘歇’和‘爷’字不就念[xia]和[ya]（汉语拼音）么！虽然‘斜’字已经由浊齿头音清化为送气齿头音[ts'ie55]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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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三十六字母图
注：蓝色为古称， ‘h’表示送气，汉语拼音[p、t、k、c]就是送气清音， [b、d、g、z]就是不送气清音，普通话除了[r-]声母字，已无全浊音，送气也可用单引号表示，本文即采用单引号表示。英语分清浊，普通话分送气与否，故而国人普通话说惯了，学英语若不细细审音，发音就会不准，如把浊音念成不送气清音，不过说吴语的人就能分清，因为吴语保留了全浊音，方言真可贵。
李清照精通音律，《声声慢》前十四字一系列低沉短促的齿头音双声词，悲怆怳悢之音，窸窣耳畔。若用分尖团音的方言读“寻[ts'in55]寻觅[mi311]觅，冷[lε13]冷清[ts'ε311]清，凄[ts'e311]凄惨[ts'uo213]惨[ts'uo42]戚[ts'e212]戚” ，亦不胜凄凉矣！
听了这些，我若有所悟，便说：“那我们的话就是中古音了吗？”
这时小唐正色道：“不然，语音是不断演变的，《唐韵》一书中四声一共207个韵，每个声调有50多个韵部，现在很多都合并了，更别说声母和声调的演变了。 ”
“声调本来分阴阳，分为8个声调，现在粤语还有9个声调，闽南话7个声调，普通话4个声调，而你说的话里只有阴平[311]阳平[55]阴上[42]阳上[13]和入声[212]5个调。 ”
“可以说每一种方言都留存了古音的一部分，以普通话为代表的北方官话系统就保留了相当一部分古音，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和中古音不一样了，比如入声派到其余三声了呀，除[r-]（汉语拼音）声母字以外已无全浊音呀等等等等。 ”
“说到北方各种官话方言，顺便提一下晋语区，晋语是北方唯一一个非官话方言区哦，它还保留了包括入声在内等等一系列古音特征，山西人贾存仁改定的《弟子规》就是用山西话押韵的呢！”
“话说回来，你们的话里中古音的成分也挺多，但是很多声韵也和中古音不一样：
比如很多字如‘红，中，东’等主元音为[-o-]的，你们是[-a-],
再比如‘蕙，徽，水，垂，睡，贵，吹，位，围，渭’的韵母都失落类化为[-y] ，
还有“踪枞共供用”这些[钟韵][东韵][用韵]字韵母本来分别是[-io?] [-iuo?] [-juo?]（国际音标）,结果你们的发音里介音[-i]取代了主元音[-o-] ，后鼻音类化成前鼻音，变成一个韵[-in] ，可类似的‘宗总从’又不一样，而且和普通话一样，一些开口二等牙喉音你们也发生了颚化，甚至一些[见系]非开口二等字白读（有些字文白异读）的时候也发生了颚化，声母变成了‘j,q,x’（汉语拼音），如‘亏，宫，刚，恭，肯，共，后’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