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的“对”话( 四 ) |吴语

小唐并没有因为我的打断而气愤，而是和颜悦色回答我:“‘坏“脱”了’的‘坏’字中古音声母是舌根浊塞音，失落后才会这样变成了零声母，你们这儿类似的‘辣胡’ ， ‘胡须’的‘胡’ ， ‘回岭’的‘回’ ， ‘说话’的‘话’ ， ‘直横’的‘横’ ， ‘县城’的‘县’这些词的声母原来都是舌根浊擦音，在你这儿也都发生类似的失落以及音素增添。
其实不仅上海话，日语的‘忍者’不是也和你们的发音一致吗，日语汉字也继承了中古音哦。
另外中华文化圈里，韩语汉字读音里面也保留了入声韵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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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韵部表（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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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韵》韵类拟音（略）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们的‘二[n311]’‘尔[n55]’‘五[n13]’字发音应该也是像你说的中古音发生失落和演变造成的吧，我记得附近回溪乡有的人把‘儿子’叫成‘倪子’,这也是接近中古音咯” ，我问道。
这时小唐欣喜说道：“说的对，不错！你还会举一反三了。
其实除了古音之外，你们生活中还有很多古词呢！‘莳田’ ， ‘泥垽’ ， ‘纼棺’ ， ‘芫荽’ ， ‘黄齑’ ， ‘楗门’ ， ‘沰雨’ ， ‘田塍’ ， ‘竹簟’‘落苏’ ， ‘野蕈’ ， ‘鹾子’ ， ‘水堨’ ， ‘笊篱’ ， ‘屋柱磉’ ， ‘下弶’ ， ‘斫树’ ， ‘攲 ’ ， ‘劙’ ， ‘囥’ ， ‘徛’ ， ‘滗’， ‘迸脆’ ， ‘戽斗’ ， ‘饭甑’ ， ‘开坼’ ， ‘鞋楦’ ， ‘爬痒（栉垢爬痒）’等等等等，不胜枚举，哈哈，只要生活中做个有心人，就能发现这些常用的‘生僻字’ 。
不过，当我们了解这些道理后，也不必过于纠结自己的乡音有多古老，与其说乡音背离了古音，毋宁说是你们这片土地上的一代代人重塑了语言，给他注入了新的灵魂，赋予他新的生命，不断添加着你们自己的特点(比如儿化音和小称音变调就很有意思) ，最终融入你们的血脉之中，这才是最有意味的。
乡音是我们的母语，我们固然要学会从乡音里看到语音的演变和历史文化的传承，我们更要体会到乡音代表一种朴素的感情，是我们和故乡的纽带，他拉近了我们和乡民的距离。
当我们阔别家乡，一句方言，勾起的是无尽的乡愁啊！
在老大还乡之时，亲切的语音，熟悉的字眼，触动着每一个游子脆弱的心弦，那一刻，在外地时所有的忍耐与矜持都化作亲近与依恋。
还有什么比这份淳朴的感情更加高贵呢？
而且，传统的社会上的一切都建构在乡音之上，乡音里有耕田时的吆喝，有长辈嘴里的歌谣，戏谈中的妙语，祖辈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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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语言学：一个可以查古音和各地方言发音的网站
听着听着，我不觉陷入沉思，乡音可不能在我们这代断掉呀！
小唐见我眉头紧锁却开怀大笑，吓我一跳。
唉！他可能经历的多了吧(毕竟和玄宗皇帝一个时代呀！），对待人世变迁显得旷达许多。
就在我枉自感叹之时，小唐却说他逗留的时间有点长了，天色已晏[?uo55] ，他也该走了，说要去茫茫人海接着传授他的学问，顺便和徽州戴东原和江慎修二老探讨探讨古音，为此，我也不好强力挽留。
临走时小唐嘱咐我切勿因习焉不察日用不知而让乡音消亡！看来他只是表面旷达，内心深处还是保有着那份牵绵的性情呀！也许是无可奈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