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陈独秀倡举废讲义 最终废了个寂寞?( 二 )


至于蔡氏后边提到的各项治校革新举措,诸如“本校一年以来,设研究所、增参考书,均为提起研究学问兴趣起见。又如设进德会、书法、画法、乐理研究会,开校役夜班,助成学生银行、消费公社等,均为养成学生人格起见”云云,也颇可见当年北大“新风”蔚然之势。一如前述“进德会”,这些举措的发起与创办,所产生的校内乃至社会影响,都是可以想见的。
蔡元培致辞之末,称“近并鉴于文科学生轻忽自然科学,理科学生轻忽文学哲学之弊,为沟通文理两科之计划,望诸生亦心知其意,毋涉守己守残之习也”,这乃是预告一项更有着深远影响的革新举措。这项举措,特意为打破“专己守残”之学科学术壁垒而施行,即破除文理科区分,合并文理科。此举确于1920年得以践行,此次开学典礼所在场地“文科第一教室”,也因之改称为“第一院”了。
“废讲义”曾广征意见,诸教员见解各异
值得一提的是,蔡元培致辞完毕之后,紧随其后的致辞者乃是当时正叱咤风云于文教界、新文化运动的代表人物、时任北大文科学长的陈独秀。据《北京大学日刊》第209号上的报道,陈独秀当时谈及:
次陈学长演说,大意谓:大学学生之目的,可别为三类:(一)研究学理;(二)备毕业后应用;(三)得毕业证书,向第三目的者,必不多。向第二目的者,虽不得谓之大谬,而仅能适合于专门学校。惟第一目的,始与大学适合,既有此研究学理之目的,不可不有方法。方法有三:一曰,注重外国语。以最新学理,均非中国古书所有,而外国专门学术之书,用华文译出者甚少,故也。二曰,废讲义。以讲义本不足以尽学理,而学者恃有讲义,或且惰于听讲也。三曰,多购参考书。校中拟由教员指定各种参考书之册数、页数,使学生自阅,而作报告。学校无多许经费,以购同样之书数十种,故望学者能节不急之费以购参考书也。
陈独秀此番致辞,与后世读者对其思想旨趣及讲演风格的一贯印象,是有着较大差异的。陈氏致辞,完全从青年学生的学习主旨与方法着想,并没有一贯的批判现实与激进号召之语,虽仍有明确的劝诫之意,可随之提出的学习方法之类,还是更倾向于学业本身,且相当实际的。
不过,也应当看到,陈氏致辞中提出的三大学习方法中,竟有一项为“废讲义”,这实在有些令人费解。须知,北大内部流通的讲义本,实为教员的授课纲要,校内有专门的出版部(组)印制发售。教员编撰、校方印售、学生购置、课堂使用讲义,这在当年的大学生活中乃是惯常流程,并未见得是什么必须革除不可的极大弊端。
仅据笔者所见所知,直到上个世纪30年代末,至少在“七七事变”爆发之前,还仍有北大新版印制的讲义付诸发售;及至抗战胜利之后,北大出版部(组)仍在发售各类积压已久、尚未售罄的讲义。如此看来,陈氏所谓“废讲义”之说,应当没能最终实现。
事实上,早在1917年末,陈独秀就有意对学生屡有反映的讲义印发不及时、售价过高及不能退换等问题,做过一番调研,为采
取进一步措施提供决策依据。为此,他特意致函北大文科诸教员,先行听取他们对于使用讲义方面的意见。1918年元旦,新年首日的《北京大学日刊》刊发《减发讲义案》,公布了各文科教授对减发讲义乃至“废讲义”的个人意见。
著名学者、历史学家、国学名家朱希祖认为,其所讲授的《中国上古文学史》《中国文学史》仍需用讲义,须待明年(1919年)修订完毕,待成书付印之后,方可废止。这样的意见表达,无异于是希望维持现状,并不赞同径直“废讲义”之举。教授《西洋文明史》的著名学者、历史学家何炳松,指出当时关涉西方历史的中文教材缺乏,讲义又因“随编随印”存在印制周期过长的问题,虽并未明确表示是否赞同“废讲义”,也间接表明各门课程及其教员因其自身特点与情况各异,“废讲义”绝不能一概而论,也很难有统一的时间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