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卜杜勒拉扎克·古尔纳|在非洲诺奖作家演讲中,听取来自鼓点与心跳的声音( 三 )


然而我们为谁写作这一问题还是困扰着作家 , 仿佛一只铁皮罐拴在每一篇已发表的作品的尾巴上 。 主要是它刺耳地发出作为赞扬或污蔑的倾向性论断 。 在这种环境中 , 加缪对此问题处理得最好 。 他说较之有倾向的文学他更喜欢有立场的个人 。 “要么为他整个人服务 , 要么根本不为他服务 , 如果人需要面包和公道 , 如果为这种需要服务而必须做必要的事情的话 , 他也需要纯粹的美 , 那是他心灵的面包 。 ”所以加缪呼唤“生活中的勇气和工作中的才能” 。 而马尔克斯重新定义倾向性小说如是:“一个作家能够为一场革命服务的最佳方式即尽量写得好些 。 ”
我相信这两段声明或许可以成为我们所有写作者的信条 。 它们不解决当代作家曾经面临并将继续面临的冲突 。 但它们坦率地表述了一种如此做的真正可能性 , 它们把作家的面孔断然扭向她和他的存在、作为一个作家存在的理由和作为像任何他人一样 , 在一个社会环境中 , 起着作用的有责任心的人 , 存在的理由 。
1991年
阿卜杜勒拉扎克·古尔纳|在非洲诺奖作家演讲中,听取来自鼓点与心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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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M.库切
多年前他决定摊开纸写下自己在荒岛历险记时 , 发现脑子里缺词少句 , 一支拙笔凝滞不前 , 手指头也僵硬不听使唤 。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 , 那天他写到与“星期五”一起在冰冷的北方生活时 , 他对写作这门营生突然开了窍 , 写得流利轻松起来 , 甚至连想都不用想 , 词句就来到笔下 。
可是天哪 , 那种作文的轻松突然又离他而去 , 他坐在靠窗的小写字台前眺望着布里斯托尔海港 , 手又发僵了 , 手中的笔又像以前那样陌生起来 。
他(另外一个他 , 是他写的那个人)觉得写作这活计更轻松些吗?他写的这些故事:鸭子、断头台和伦敦的瘟疫 , 写得相当流畅 , 不过他自己的故事也曾写得相当流畅 。 也许他把他想错了 , 那个衣冠楚楚下颏有一颗痣的走路很快的小男人 。 也许此时此刻他正坐在这个辽阔的国度的某个租来的房间里蘸着他的钢笔 , 蘸了又蘸 , 心里充满了疑惑、犹豫和稍瞬即逝的念头 。
该怎么形容呢?这个人和他?是主人和奴隶?是兄弟?双胞胎兄弟?手挽手的同志?还是敌人?仇敌?他该给那个人取个什么名字呢?那个他与共度黄昏的人?有时候还与他共度不眠之夜 , 只有白天才不跟他在一起 。 因为白天 , 他 , 鲁滨 , 在码头上踱步审视新来船只 , 而他的人则在这个国度里疾速地飞跑着探寻自己的见闻 。
这个人在他的旅行途中 , 会到布里斯托尔来吗?他渴慕与他的人的肉身接触 , 握握他的手 , 和他一起在码头大道散步 , 当他告诉他要去那个黑暗的北方岛屿时或是谈起他的探险写作时能认真倾听 。 但他很怕不会有这种相聚的机会了 , 此生不会有了 。 如果他一定要把这两个人扯到一起——他的人和他——他该写道:他们像两艘驶往相反方向的船 , 一艘往西 , 一艘往东 。 或者更确切说 , 他们是船上做苦力的水手 , 各自在往西和往东的船上 。 他们的船交会时贴得很近 , 近得可以抓住对方 。 但大海颠簸起伏 , 狂风暴雨肆虐而至:风雨冲刷着双眼 , 两手被缆索勒伤 , 他们擦肩而过 , 连挥一下手的功夫都没有 。
2003年
新媒体编辑:张滢莹
配图:资料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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