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真性的黑话|Theodor Adorno|本真性的黑话:评德意志意识形态( 三 )


本真性的黑话|Theodor Adorno|本真性的黑话:评德意志意识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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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与时间》英文版 , 2010 , SUNY Press
只要海德格尔坦率地说话 , 他的此在范畴就会像早期的资产阶级思想那样 , 是由自我保存原则决定的 , 因此是由自我维持的存在者决定的 。 用他自己的话说:“操心的首要环节是‘先行于自身’ , 这意味着:此在总是为他自己而生存 。 ”[11]他不愿意读者望文生义地理解这个“为他自己” , 但是语言的回声是无法消除的 , 事实如此 。 它无法从海德格尔的操心范畴中根除 , 在他看来 , 操心“构成了此在的结构整体的整体性”[12] 。 按照他的愿望 , “整体存在本身必须被理解为向来是自己的此在的生存论现象”[13] , 生存论取向必将从它所考察的个别此在中赢得胜利 。 在所谓的此在分析中 , 本体论的关键位置都留给了自我保存 。 但是 , 死亡因此也有同样的地位 。 作为限制 , 死亡不仅决定着海德格尔的此在概念 , 而且在设想此在概念的过程中 , 死亡也与抽象的自我原则契合:抽象的自我绝对退回到自身 , 保持着自身 。 “没有人能够夺走别人的死亡” , 就像康德的唯心主义说没有任何自我能够夺走别人的经验、他的“表征”那样 。 陈词滥调把过多的情怀赋予了“向来我属性” 。 一旦死亡把自我彻底还原为自我 , 它就立刻成为自我的核心 。 一旦自我被掏空了所有属性 , 即偶然、现实的自我的基础 , 那么就无事可做了 , 剩下的唯有宣布令人遗憾的真理:自我必须死;因为它已经死了 。 于是“死亡在”这个句子的强调重点是死亡 “存在” 。 对《存在与时间》的本体论而言 , 死亡的不可替代性变成了 主体性本身的本质特征:这一事实决定了本真性学说的所有其他方面 , 本真性学说不仅有其规范 , 也拥有死亡的理想 。 死亡是此在的本质环节 。 [14] —旦思想回归到绝对孤立的个体性——尽管是回归它的基础——那么 , 除了有死性 , 思想就不知道别的东西了 。 其他一切都是从世界推演而来的 , 对于海德格尔来说 , 就像对一切唯心主义者来说那样 , 它们是第二性的 。 “随着死亡 , 此在本身面临着他最本己的存在可能性 。 ”[15]死亡成了上帝的代表 , 《存在与时间》的海德格尔似乎觉得他自己和上帝相比过于现代了 。 至于思考一下消除死亡的可能性 , 他也觉得过于亵渎了 。 向着作为生存的死亡的“向死存在”是跟纯粹本体的(纯属纸上谈兵!)消除死亡的可能性完全分离的 。 既然死亡——作为此在的存在视域——被认为是绝对的 , 那么它就成了一种值得崇拜的绝对 。 这里存在着崇拜死亡的退化 , 因而黑话从一开始就和军事和睦相处 。 今天 , 霍克海默对一位海德格尔的女粉丝的回答仍一如既往地有效 。 女粉丝说 , 起码海德格尔终于把人再次置于死亡面前;霍克海默答复说 , 鲁登道夫在这方面可要比海德格尔出色得多 。 死亡和此在被等量齐观;死亡成了纯粹的同一性 , 就像存在绝对不能发生在别人身上 , 只能是自己的 。 此在的分析迅速滑向了死亡和存在之间最直接的和微不足道的方面 , 即它们的非同一性;死亡毁灭了此在 , 因此确实否定了此在 。 尽管如此 , 此在的分析没有去掉这种鸡毛蒜皮:“死亡是此在之绝对不可能性的可能性 。 ”[16]韦德金德的《春天的苏醒》里的体育教师就是这么说话的 。 作为有死者的“此在”的普遍性取代了终有一死者 。 死亡被调遣到本真的位置;在本体论上 , 此在是“与众不同的”[17] , 它始终如此 。 分析判断成了鲁莽的哲学命题 ,空洞的普遍性成了概念中的特殊要素——给死亡这种“特殊的中断”颁发了勋章 。 先前 , “本体论上的意义缺失”这一文化史的经验激发了海德格尔的哲学运思;但是现在 , 这种缺失 , 这种不可避免的盲目性 , 恰恰成为海德格尔的死亡理论的缺失 。 这样一来 , 他的思想就产生了那种空洞性:只要敲打一下黑话 , 黑话就会发出回响 。 同语反复和虚无主义结成了神圣同盟 。 死亡仅仅被体验为无意义的事 , 据说那就是死亡体验的意义所在 。 既然死亡构成了此在的本质 , 那么它就是此在的意义 。 现在已经无法重现的黑格尔的形而上学——它有一个在否定的总体性之中的肯定的绝对——在海德格尔这里被内化为一个没有维度的点 。 在这一建构中 , 黑格尔的“制造毁灭的狂暴” [18]被缩减为无中介的“毁灭的神正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