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炼狱的诞生》:追寻“幸福的结局”| 书评( 四 )


这是一个诠释的“丰饶之角”。雅克·勒高夫从神学和“民间宗教”拿出一个观念,出色地展示了它是文化发展的十字路口。他的一些看法坦白说是推测性的,并且已经激励出一些旨在验证它们的专门研究。勒高夫说,身为中世纪史家的乐趣之一就在于,你会有足够的证据来做坚实的学术研究,但这些证据又没有多到让想象折翼的地步。
这里可以提出的问题是,我们能不能把这些关于心态的论证做得更严格一些?怎样在同一个社会中发生的相似文化进程之间建立令人信服的关联?能不能给心态论证一个足够清晰的结构,通过心态论证来把随时间的推移而发生作用的历史原因说清楚?简言之,怎样解决人类学的分析模式和历史学的分析模式之间的张力?每一个做文化史的人都要面对这些难题,在大师的作品中思考这些问题是有用的。
一方面,勒高夫通过取自政治和宗教通令的汇聚的证据和隐喻,以及关于社会变革(特别是随市民而出现)的记录,来支持自己关于“三分思维”是神学和社会中的一大趋势的论证。另一方面,他又只是断定中世纪制图学和炼狱有关——指出当时对地图和炼狱的再现都有越来越“现实主义”的倾向——而没有对此关联加以阐发。准确性真的是人们在把炼狱视觉化为一个空间或在讨论它的位置时考虑的首要问题吗?
而且,勒高夫主张司法实践与炼狱的正义之间存在关联的依据也仅仅是总的来说,教会法典中新出现的“宽容”或免罪规定,和天使在决定灵魂在炼狱中停留的时间上的公正类同。我们能找出一个更确切的,能激起更多人想象的关联吗?的确,神裁是一个公共宗教仪式。神裁和酷刑都用身体(或通过身体来行动的神)来确定有罪与否。烙铁造成的伤口愈合得好,被告就因此而得到“净化”;熬过酷刑不坦白,被告就因此而被“洗去了罪的记号”。新的定罪程序更让人想到炼狱,既因为它分辨有罪无罪的方式更加理性——它给了无辜者更多洗脱的机会——也因为它假定,忍受一定时间的痛苦是免除自身罪过的手段。不久之后,司法酷刑即被称作焦热地狱,但它也是一个可以逃脱的地狱。
炼狱!《炼狱的诞生》:追寻“幸福的结局”| 书评
文章插图
拉撒路与财主的故事,讲述财主与遍体生疮的乞丐拉撒路,在生前,一个享尽荣华,衣食奢华,另一个则只能乞讨财主的残羹剩饭过活。但死后,财主在阴间遭火焚受苦,拉撒路却被天使带到始祖亚伯拉罕的怀抱中,享受天堂之福。出自《埃希特纳赫光明抄本》(Codex Aureus of Echternach)。
按需得救:想象“幸福的结局”
雅克·勒高夫关于炼狱与十二、十三世纪社会其他特征之间的互动的叙事——无论只是概述还是经过充分论证——耐人寻味。讽刺的是,他所建立的关联之多有遮蔽长期历史力量的危险,而他的书又想让我们相信有这样的力量在起作用。在这里,主要的行动者是教会和平信徒,关键的问题则是精神的统治。起初,神职人员和平信徒合力建构炼狱。从奥古斯丁开始,向第三个地方的运动提供了一条中间道路,使千年至福派和异端的激进主张变得无害。无论给生者带来怎样的满足和希望,无论对此世的城市和银行家做出怎样的让步,炼狱依然是后格里高利时代神职人员的王国,这个以教宗君主制为纲的王国在神职人员扩张得最厉害的时刻达到了它的顶峰。神职人员定义了炼狱,他们是它在尘世的守门人。他们为炼狱而忙碌,为炼狱里的灵魂祈祷。他们和其他能和死者沟通的人(比如说在夜里看到邻居已故亲戚的农村专家)竞争并最终打败了他们。如此,中世纪的异端会拒绝相信这第三个地方,十六世纪的清教徒会破坏它,会说牧师是食尸鬼也就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