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诺特博姆:爱与死亡具有同等的终结性

(本文为译林出版社《狐狸在夜晚来临》后记,由出版社授权刊发)
塞斯·诺特博姆
年轻时,他很瘦,有着典型荷兰人的窄脸庞,头发柔软弯曲,眉毛浓黑,鼻子坚挺呈45度角。这是一张他年轻时的黑白照片。当时他正侧歪着头,握着笔,悬停在留白宽阔的打印样章上方,西服是深色的,雪白的衬衫,扎了条有很多小菱形图案的领带,也可能是浅黄色的,或是淡金色的。
死亡&诺特博姆:爱与死亡具有同等的终结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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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为数不多中年以后的照片上可以看出,这张脸已变得松弛舒展起来。没变的,是他喜欢侧歪着头,眉毛略微上扬,眼神淡定而又有距离感地看人的样子。他这个人不管神情如何淡然,似乎都有种骨子里透出的得体且不失宽容的骄傲气息,与此相应的,则是意味深长的眼神。只有在跟好友们,比如雨果·克劳斯,或是翁贝托·艾柯在一起时,他才会露出亲切默契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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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诺特博姆的有限印象,其实是被雨果·克劳斯唤起的。2020 年8月里,读完那部厚厚的《比利时的哀愁》,我又读了诺特博姆跟随雨果·克劳斯返乡完成的那场对话。这对老友在那座比利时小城里漫游,追溯过往记忆,解读小说与现实的关系,也展现了彼此在文学上的共鸣与交情的深度。在跟随他们的脚步和眼光游荡的过程中,我也在回想与诺特博姆 相关的记忆。自 1956 年出版第一部诗集后,这位1933 年出生于荷兰海牙的作家,至今仍写作不辍。我不知道他到底写了多少作品,但早就读过已翻成中文的两部小说(《万灵节》《仪式》)和三本游记(《流浪者旅店》《西班牙星光之路》《通往柏林之路》)。这次读了《狐狸在 夜晚来临》之后,我好像又一次重新认识了这位荷兰当代文学大家。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诺特博姆的漫长人生中,应该是把很多时间花在了到处漫游上。这不只是因为他写了那些游记体杰作,在读《狐狸在夜晚来临》的过程中,我发现里面的主要人物多数都是生活在异国他乡的荷兰人,而且,他在写这些人物的时候,无论以何种方式呈现他们的命运,都会赋予他们只有在异国生活的情况下才会有的某种气质,尤其是在看他以简练而又富于诗意的笔触去描写那些异国风物时,你甚至能感觉得到,它们的存在,不仅让那些荷兰人沉湎于漂浮异乡的生活状态,还始终都强烈地吸引着他的热情与步履。
我没读过他的诗,但我丝毫不会怀疑他是位优秀的诗人。在读《狐狸在夜晚来临》的过程中,我就知道,能以这样变化微妙而又层次丰富的方式写小说的人,要说他不擅长写诗,几乎不可能。几乎每篇小说里都可以随便挑出一些片段,分行就是好诗。
但,这还是表面的。往深了说,就是他有本事能让小说的行文过程中不时透露出令人着迷的微妙诗意。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漂浮的生活与灵魂
那么,《狐狸在夜晚来临》究竟是一部什么样的作品呢?
它由七篇小说组成,因为《宝拉Ⅰ》和《宝拉Ⅱ》其实是一篇,但我不会把它看成是一 个一般意义上的短篇小说集,而更愿意把它视为一部小说。下面,我要先为这些小说做一下简要概述,然后再阐释为什么它们最终生成的是一部小说作品。
一个老男人,来到威尼斯,回忆多年以前在此结识的少女,他们燃起短暂的激情,然后各奔东西。后来她结婚生子,离婚学画,然后偶然看到他的艺术评论,发现他评论的那位画家正是自己最喜欢的。他去美国看望她,为了结束。后来她死了。他的追忆充满哀伤与绝望。 (《贡多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