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诺特博姆:爱与死亡具有同等的终结性( 四 )


死亡&诺特博姆:爱与死亡具有同等的终结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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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随后的那篇《雷暴》里,诺特博姆则为我们展示了爱人之间难以理解甚至充满误解的一面,以及死亡如何以偶然一击照亮真相,同时又像影子似的追随着相爱的人们。那位木刻艺术家因为黑胆质性格导致的害怕冬天和阴冷天气,其实只是表面的,从本质上说,他总是敏感于死亡的存在和随时切近。他理解不了女友可以丝毫不受环境变化的影响,专注于那些在他看来无趣的事。她的健康稳定正是他所需要的平衡之力,就像锚一样,能助他避免被黑暗动荡的海水吞噬。那位沉迷于拍摄闪电的美女跟情绪糟糕的男友,就像是艺术家跟女友的关系状态的放大版映像投射。那个男人在恼怒中走向海边并意外被闪电击中而死,就是个象征,是那个情绪稳定的美女导致了这个悲剧后果。但他也知道,这其实只是个意外,那个被闪电击中的男人,那棵被大风拔根摧倒的路边大树,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命运。那是死亡之力的突现。他之所以要锯下那像美杜莎的头颅似的庞然树根,并把它带回家里收留,与其说是出于艺术的需要,不如说是试图暗示厄运并非总能掌控一切。或许,他确实想努力活下去,做一个幸存者,在死亡的边缘。但,也仅仅是或许而已。?别把它烧了,他说。让它干燥干燥。在晨光里,她能看到这块木头最终会变成什么模样。?似乎,这样的句子已对这对恋人的未来做出某种暗示,并没有人能逃脱自己的命运。
从某种意义上说,《海因茨》就像是《贡多拉》和《雷暴》的强烈变奏曲。如果说后两者看起来有点像首小提琴独奏曲的话,那么前者显然更像是气势迫人的钢琴协奏曲,关于绝望的爱与个人的秘密。那个在小说里从未出场的?真如春光一般明媚?的?超群脱俗?的女人,阿莉尔,就是秘密的核心。或许,正是海因茨对她过于狂热的爱意外导致了她的死。可是谁又知道呢?她的墓志铭是这样的:?阿莉尔·范·德·卢特,人生只在须臾,本来寂静 无声,1940—1962。?这段话本身就是个谜。
死亡&诺特博姆:爱与死亡具有同等的终结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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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者旅店》,作者:(荷兰)塞斯·诺特博姆,译者:杜冬,版本:译林出版社2021年10月
当爱的对象死了,这狂热的爱就像失控的强力又转向了爱者自身,就这样,海因茨的余生就是把自己那原本像克拉克·盖博般潇洒的形象 一路折腾得臃肿走形、令人不忍直视,又折腾到死的。没人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强烈的爱使人成其所是,也会剥夺人的一切。跟死亡一样,这爱会让命运瞬间显露其真面目。
爱与死,都是生命的终极秘密。与此相比,叙述者那始终充满耐心的淡定追忆,尽管本身也像个秘密,却还是有些微不足道了。或许,原因并不复杂,只不过是他终其一生也从未抵近过那种强烈的爱的状态,既没被爱成其所是过,也没有被爱摧毁过。就像这篇小说前面引自 艾维·康普顿—伯内特的《最后的与最初的》里的对话所暗示的那样,他人生的关键词可能 也就是?空洞??毫无意义?。而且,最好还是接受这个事实吧,?如果本来就无一物,我们不必假装好像有东西似的?。
相形之下,《九月尾声》跟《最后的下午》看起来更像是插曲。前者是个获而一无所获式的故事,写苏茜孤独晚景中的凄凉与追忆。当年她在好友安娜贝拉临终时,跟后者老公海军中将一起向这个将死的女人坦白,他们会在一起。让她始终不懂的,是安娜贝拉为什么会对此事无所谓?或许,她应该明白却未能明白的,是在死神降临之际,人有可能会宽容一切。或许,她能明白的是,比丧失所爱和死亡更难以承受的,是在孤独中等待死神到来的煎熬,当然,这煎熬同样也有可能让人宽容一切。《最后的下午》是关于恨的。恨的前提,仍旧是因为爱和不解。那个女插画家对曾相恋数年的恋人的恨意难消,与其说是因为情断,不如说是由于他让她陷入难以理解的茫然境地。因为恨,她让他死三次,最后一次是遗忘。可她真的会遗忘吗?很可能他反而在她心里永远活着,而背景却是互不理解之谜。谁又能说,当初她给他的那次报复行动不是他的死因呢?或许,她只是想完全拥有他,结果却是毁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