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在香港当作家,怎么靠一支笔活下来

文 | 伽蓝
香港作家董启章的小说《命子》 , 题目取自陶渊明的同名诗作 , 说的是父亲勉励儿子成为有抱负的人 。
但在董启章笔下 , “命子”俩字的寓意 , 发生了很大变化:他非但不像陶渊明那样望子成龙 , 反而在父子日常相处的难题里 , 流露出从荒谬、无奈 , 到求得某种理解与平衡的愿望 。 用董启章的话说就是:(“命子”俩字)更像是个反讽 , 其实我根本没办法命令儿子做任何事 。
或许是为了消解这种人到中年后面对家庭的无力感 , 所以小说的第一部分《命子:果》 , 以散文的形式 , 记录儿子成长的种种 , 以及身为父亲的苦与乐 。 在这个部分 , 他的笔触相对轻松愉悦 , 甚至带有些荒诞的喜感 。 比如他是动辄几十万字起跳的长篇小说作家 , 儿子却写特意撰文说《写文章不一定要长》 。
小说的后两部分《笛卡尔的女儿》和《命子:花》 , 先是虚构一个想象中的女儿的亡灵 , 紧接着又为自己虚构一个人工智能的儿子 。 尤其是这个不存在的儿子“花” , 与作家真实的儿子“果”是对照的 。 从阅读体验来说 , 这两个部分是悲伤的 。
【中国|在香港当作家,怎么靠一支笔活下来】尤其是选择自我终结的儿子“花” 。 或许是因为“作为某种‘理想’ , 他注定跟现实格格不入 , 也注定要终止自己的‘生命’ , 所以也必然是悲伤的 。 ”
最近 , 我们与董启章谈了《命子》与儿子的关系、西方文学与中国文学之间的关系 , 以及他对文学的现状与未来的看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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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啟章
“很高兴儿子跟我唱反调”
?Q:写一本关于儿子的书 , 有没有争得他同意?
A:如果作品非常集中地谈论儿子 , 而且涉及他的私隐 , 我认为是需要得到他的同意的 。 我写《命子》第一部分的时候 , 儿子已经念高中 , 应该懂得判别是否愿意父亲这样写 。 他当时表示同意 , 至今似乎也未后悔 。 尊重儿女的意愿是很重要的 。 我不同意一些父母在社交媒体上私自公开小儿女的照片和私事 , 例如睡相、作文、闹脾气等等 。 父母是没有权随意这样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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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命子》前两个部分相对轻松 , 但第三部分却直奔悲伤 , 为什么会这么选择?
A:第一部分是轻松的 , 因为涉及儿子的真实生活 , 轻松的手法较容易令他接受 , 也反映了我自己回顾他的成长的心情 。 第二部分其实已有点沉重 , 进入一个父亲(笛卡儿)对女儿的执念和自己的心魔 。 第三部分写的是一个想像出来的儿子 , 从他的角度而言 , 他的存在是虚幻的、从现实脱落的 。 作为某种“理想” , 他注定跟现实格格不入 , 也注定要终止自己的“生命” , 所以也必然是悲伤的 。
?Q:通读全书后 , 注意到《命子》的结构 , 设想是否可以把它们三个部分调转位置 , 把《命子:果》放在第三部分——您是否考虑过这样虚到实去安排《命子》的结构?
A:我写第一部分的时候 , 还未有第二和第三部分的构思 。 当初只是当作儿子的成长回顾去写 。 后来出现了虚构的部分 , 作为第一部分的对位 。 就对位而言 , “实”是本体 , “虚”是对照 , 所以“实”的部分不能放在最后 。 就情绪而言 , 也无法先悲伤后轻松 。 为什么要先轻后重 , 先喜后悲 , 先甜后苦 , 是个有趣的问题 。 那涉及喜剧和悲剧的分别 。 《命子》的三部分是排列的先后 , 而不是时间(情节)发展的先后 , 所以先甜后苦也不能完全算是悲剧 , 但在喜剧的基调上染上悲剧的色彩 , 似乎是个恰当的形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