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师@识文断字吃墨水( 三 )


我们村东头的干哥一家也是识文断字吃墨水的,干哥从小与我四哥拜交。那时的村里还时兴在过年的时候走亲戚,不像现在,一辆车一天就把远亲近邻都走完了。那时过年走亲戚很重仪式感,我每年最盼的就是四哥带着我到村东头的干哥家里走亲戚。干哥一家也是姓田,因为干哥家里老人有文化,会算账,家风儒雅。一家开了个代销,日子非常殷实。干哥和干姐都上了县城的一中,所以家里书也多。我每次去,干哥都要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峡谷红梅》《边境小英雄》《一往无前的人》等连环画塞到四哥带的簸箩子里,我对这些小画书爱不释手,加上后来自己买的,都一一编了号,有时间就不厌其烦地反复读,在那些丰满的人物形象和精彩故事情节中丰富着充盈着自己的信仰高地和精神田园。后来,和干哥家的亲戚一直走动着,每次去干叔和婶子都要炸耦合,煎年糕,包饺子,盛情款待。一直到现在,干哥和干嫂一直拿我当亲兄弟对待着,从我大学毕业到沾化,后来考到省城,去海阳,一直默默帮衬和支持着我的工作和生活。每次通话,哥嫂那浓浓的乡音和亲情总让我回想起儿时在干哥家里如醉如痴捧读翻阅那些连环画的情景。
(三)
我的父亲母亲都没有上过学,但他们知道能够识文断字吃墨水是走出黄土地,改变面朝黄土背朝天命运的最好通途。所以就一直指望着通过孩子们读书改变全家的未来。由于我家里兄弟姐妹多,需要劳力多,几个哥哥早早就扛起了镢头,加入了队里与泥土为伴,与天地抗争,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的行列。四哥读到高中,姐姐读完初中就都辍学了。全家就把识文断字吃墨水的重任寄托到了我的身上。初中毕业后,我考上了全县最好的一中。那时父亲已经过世了,母亲用孱弱的身子操持着全家的生计,她对我的能入一中读书内心无限欣慰。每次回家,一边听我津津有味讲着县城和学校的事,一边为我包了最爱吃的白菜肉水饺,烙了香味扑鼻的菜饼,还给我炒好了足够两周吃的咸菜条,装满了瓶子(在那个年代,那些咸菜条成了我和同宿舍的同学们共享的美食),忙完后母亲最喜的事情就是坐了撑子看着我狼吞虎咽。临回城的晚上,每次都和母亲坐在院子里高高的梧桐树下,夜风温柔,从村外不远的田野吹过耳畔,月光皎洁,清凉如水。“在学校里别苦了自己,娘有办法。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大学,为娘脸上争光”,母亲一遍一遍重复着不变的嘱咐和叮咛。母亲上年纪了,我不知道母亲是否是因为年岁大了忘记了那些话已经嘱咐了我无数遍,但我从来没有忘,也不敢忘。因为那些叮咛里有我一生随身携带走南闯北的本真和初心。
后来,我大哥家里两个侄子都成了识文断字吃墨水的,一个做了县城中医院的一名医生,一个当了博兴二中的一名教师。我的一名堂哥师范毕业后也成了我老家乡镇中心学校的一名受人尊敬的老师,做着传道受业解惑的光荣事业。还有两位我五叔家的哥哥,上学后参了军,退伍后回村先后担任了村里的支部书记,到现在还领着大伙行走在乡村振兴的路上。我在黄海之滨的美丽烟台读了四年大学,从此在城市和乡村之间行走,在山与海之间吟诵。在漫长的岁月里有了更多的时间扎根在乡土和田园里,与那些勤劳朴实的乡亲一起风餐露宿,啜饮着晨露,沐浴着阳光,听他们的诉说和欢歌。在无数个平凡日子的朝夕相伴中,我更加懂得了他们内心对快乐的渴望,有时那种渴望是羞涩的,羞于传达的,又那么可爱。
田老师@识文断字吃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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