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天佑@记忆 | 我心中的爸爸和妈妈——写在孙道临百年诞辰之际( 三 )


詹天佑@记忆 | 我心中的爸爸和妈妈——写在孙道临百年诞辰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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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10月,王文娟和女儿女婿在德国
翻阅她一本本的“演出手记”,《红楼梦》是她花时间和心血最多、“学问”做得最深的一出戏。1959年越剧《红楼梦》进京演出,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周年献礼,引起首都文艺界轰动,时任文化部领导夏衍因为向他要《红楼梦》戏票的人太多,应接不暇只好躲了起来。后来全国红学家召开学术会议时,邀请“演活林黛玉”的妈妈参加,妈妈对黛玉的人物分析和见解,博得了专家们的交口赞誉。
妈妈认为,自己性格与书中林黛玉差异很大,要演好曹公寄情最深的这位才女,光靠外在条件和表演技巧是不够的,必须走进人物内心。在通读三遍原著并看了许多《红楼梦》研究资料、确定林黛玉个性与感情的基调后,她反复咀嚼原著中所有与林黛玉有关的文字,体味黛玉因为“不放心”,在爱情发展不同阶段的心理挣扎和情绪变化。第一场“黛玉进府”,她设计的黛玉坐姿是半边臀部“粘”在凳子上,见人时慢慢起身相迎,以表现这位贵族小姐娴雅持重又忐忑拘谨的性格。
妈妈的戏迷有很多是她朋友,她们问她:为什么你在“焚稿”那场戏中没怎么流泪?她说:焚稿在原著里只有几句话,演员要给观众有“戏”可看,需要根据当时的情景“加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黛玉柔弱的身子与激愤的情绪形成强烈的反差,哀莫大于心死,“蜡炬成灰”泪已干。表演时须处理好“形”与“神”的矛盾统一,以浓墨重彩凸显黛玉决绝的心态与风骨,才能给观众心灵的震撼。每场演出之前,她都要看一遍林黛玉在全场戏中的情绪描述,全身心入戏后再化妆、登台。
詹天佑@记忆 | 我心中的爸爸和妈妈——写在孙道临百年诞辰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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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道临夫妇和女儿女婿在 嘉善 电影艺术纪念馆奠基时合影
上世纪80年代初公演的《孟丽君》也是妈妈喜欢的一出戏。因筹备过程很短,妈妈和剧组人员边演边改进,使这出老戏常演常新,成为越剧舞台上的经典。上海电视台请《孟丽君》剧组日夜赶工,仅用一个星期就完成了3集连续剧的拍摄,播出后收视率很高,许多原来不熟悉越剧的年轻人,就是看了这部电视剧以后爱上了越剧。追求完美的妈妈却不满意,说拍得太匆忙,应该把主要角色的个性“弄得”再丰满一点。对10集电视剧《孟丽君》她也有遗憾,一是由于拍摄经费不够,结尾部分仓促收场;二是为了“扮嫩”,整个脸部皮肤拉得很紧,很难用细微动人的表情揭示人物的情绪变化。
爸爸对自己的创作也是一丝不苟,严谨得近乎苛刻。他从小饱读诗书,又在燕京汲取了“洋学问”,知识面很广,是妈妈身边的“活辞典”。妈妈笑他是“万宝全书独缺一只角——勿会敲榔头”。有一次妈妈要他修椅子,他拿着榔头狠命敲下去,钉子没有敲进去,椅子却被他砸坏了。正是因为“学问太多”,影片拍摄前他会研读更多的资料,握筹布画更加用心。特别是案头研究,妈妈说他天天“弄纸头”,一坐就是十几个钟头。
执导影片《詹天佑》时爸爸已年近八十。为了再现清末从保路运动到辛亥革命的历史真实,他和编剧一起查阅了上千万字的史料,跑了京、广、川等几个省市请教诸多专家学者,还去成都走访詹天佑的孙辈。剧本创作历时六年、八易其稿;还带着主创人员沿当年詹天佑走过的路,去长城内外勘察,在山岭丘壑爬坡,一路和编剧细磨剧本。在八达岭选景时正逢寒潮袭来,回到住地爸爸几乎冻僵了,他没有马上回房取暖,而是抖抖颤颤在门口拨长途向妈妈报平安,因为回房打电话要花公家钱。在北京,他嫌招待所的早餐太贵,为节约出差开销,每天早起为大家买来路边小摊出炉的烧饼、豆汁。没想到吃了几天,别人没事,爸爸却闹肚子了,一天腹泻十多次,半夜送去医院吊针。腹泻刚止住,他不顾众人反对,立即随组出行。患有严重高血压和糖尿病的耄耋老人,在整个拍摄过程中没有因病耽误过进度,甚至去零下40 ℃的海参崴实景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