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性@黑话,只是神似高贵罢了:阿尔多诺论海德格尔( 三 )


黑话对物化的不断斥责,本身就是物化的。它落入了理查·瓦格纳在反对坏艺术时所定义的“戏剧效果”的窠臼:没有行动者的行动所带来的结果。当圣灵远去,人们说着机械的话语。他们所暗示的秘密,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秘密,是公开的秘密。没有秘密的人需要的仅仅是说,仿佛他知道这个秘密而其他人不知道它。表现主义的格言“每个人都被选中”(出自被纳粹杀害了的保罗·科恩菲尔德的一部戏剧作品)步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错误撤退之后尘,仅仅有助于被社会发展所威胁和侮辱的小资产阶级获得意识形态上的虚假满足。
【 真性@黑话,只是神似高贵罢了:阿尔多诺论海德格尔】黑话在精神中和现实中都没有任何发展,这个事实是它的赐福——亦即源始性——之源。尼采活得不够久,没机会对本真性的黑话感到反胃:在20世纪的德国,尼采变成了最典型的怨恨现象。尼采的话“臭不可闻”,将在幸福生活的洗浴节中找到用武之地:
“星期天真的是从星期六晚上开始的。当手工艺者整理好他的工作室,当家庭主妇把屋子收拾得干净明亮,连大门前的街道也扫得一尘不染,当孩子们也洗好了澡,成年人便洗去了一周的尘垢,彻底擦干净自身,然后穿上准备好的新衣服:当这一切就绪,带着一种乡村的周到与细心,于是人产生了一种极为温暖的休憩感觉。”
真性@黑话,只是神似高贵罢了:阿尔多诺论海德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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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房中的阿多尔诺。
来自不复存在的日常生活的那些表达和情景一直在自吹自擂,似乎它们被某种绝对性赋予了权力和担保,而那绝对性却天威难测。尽管见多识广的人总是对召唤救赎这件事犹豫不决,然而沉迷权威的人却安排好了词语的升天,以超越现实的、有条件的、有争议的领域—他们甚至在印刷文字中也讲着这些词语,仿佛上苍的保佑已经直接跟着那个词来临。“上苍”,有待思考的,却又对立于思想的上苍被黑话损坏了:黑话表现得似乎它“向来”(用它爱说的话说)就占有着上苍。
哲学想要的个性——它使得描述成为哲学不可或缺的东西——决定了哲学的全部词语所说的要多于每一个词语。这一特征被黑话利用了。真理对个别词语和命题陈述之意义的“超越”被黑话归属于各个词语本身,似乎词语占有了这种不可改变的超越性,而实际上这种“言外之意”只是通过星丛的中介才得以形成。
按照哲学语言自身的理念,哲学语言通过它所说的东西在思想链条中的发展而超越了它所说的东西。哲学语言的辩证超越在于真理和思想之间的矛盾意识到了自身,并克服了自身。黑话毁灭性地接管了这一超越性,把它移交给了黑话自身的“啪嗒啪嗒”。这里,词语的任何言外之意、话外之音都被一劳永逸地搞成了表达。辩证法中断了:词与物之间的辩证法中断了,语言内部的辩证法——个别词语与其关系之间的辩证法——也中断了。词语不再被判断,不再被思考,而是将其意义抛在脑后。
这样一来,上述“言外之意”的现实就被建构好了;而这就是对神秘的语言思辨的嘲讽:黑话毫无根据地以其纯朴为荣,很小心地不去回忆那一语言思辨。黑话模糊了语言品味的“言外之意”和这个“言外之意”的自在存在之间的差异。伪善成了先验,此地此时所讲的日常语言似乎成了神圣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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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克海默(左)与阿多尔诺。两人合著有《启蒙的辩证法》(1947年)。
凡俗的语言只有远离神圣的声音,而不是试图模仿神圣的声音,才能够接近神圣的语言。黑话亵渎性地逾越了这条规则。当它给经验的词语披上了灵韵,便严重夸大了哲学的普遍概念和观念(例如存在概念),以至于这些概念的本质——亦即思维主体的中介作用——彻底消失于彩色涂料之下:这些术语装扮成最具体的东西,诱惑着我们。先验和具体闪闪发光。两可是语言的某种姿态的媒介,这种姿态遭到了它所钟爱的哲学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