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性@黑话,只是神似高贵罢了:阿尔多诺论海德格尔( 四 )


然而,浮夸不打自招地揭露了虚假。在长期的分居之后,某个人写道,他得到了生存论上的安全;需要停下来想一想,才知道他说的是他足够谨慎地处理了他的财务。国际会议中心——不论这些会议有何用处——被称为“照面之家”;看得见的房子,“牢固地建基于大地上”,被那些集会变成了圣地。也就是说,房子高于会谈,因为它们处于生存着的、活生生的人之间,尽管这些人正忙于会谈,而且只要他们不自杀,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超越生存的可能性。
人和他的伙伴的关系应该比任何内容都更重要,为此目的,黑话满足于青年运动那拙劣的共同体情结,它审查着事物,不允许它们超出说话者鼻子的可触范围或者超出人的能力。黑话把参与导向了固定的机构,并增强了最底层的说话者的自尊:他们已经很了不起了,因为他们的体内“有人”在说着话,哪怕那个“有人”是“乌有”。
偷偷地给非理性主义加热
回荡在黑话中的命令,亦即“思想不应太费力”(因为否则就要冒犯共同体)这一指令,也成为这些人高人一等的证明。这就压制了一个事实,也就是说,具有普遍性和客观性的语言本身已经否定了整体的人,否定了正在讲话的单个主体。
语言的第一个代价正是个人的特殊存在。然而,通过整体的人在讲话而不是思想在讲话的表象,黑话这种“现成在手”的传播方式就假装出一副免遭残暴的大众传播之伤害的模样;恰恰是这一点才使它得到了人们的热情迎接。任何站在言语背后的人,摆出一副那些词语的样子的人,都不会被人怀疑他此刻居心叵测:他为别人说话,是为了向他们推销什么东西。一旦说某个命题为“真”,那么“命题”一词便终于获得了它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明。通过它的特权,它想要让那个“为别人”获得一种自在的可靠性。在所有传播存在之处,这些比传播更好。
真性@黑话,只是神似高贵罢了:阿尔多诺论海德格尔
文章插图
电影《安妮·霍尔》(1977)剧照。
藏在黑话背后的是将“我与你的关系”当作真理之处所的论断,它抹黑真理的客观性,斥之为物性,并偷偷地给非理性主义加热。作为这样一种关系,传播变成了超心理学的要素,尽管它只有通过传播内容的客观性才有可能如此。最终,愚蠢成了形而上学的缔造者。自从马丁·布伯把克尔恺郭尔的生存概念从克尔恺郭尔的基督学那里割裂出来,并将它美化为一种纯粹的姿态,就有了一种把形而上学内容和所谓“我与你的关系”联系起来的普遍倾向。这一内容指的是生活的直接性。神学与内在性的规定密切相关,而内在性想要通过神学来获得更多的意义:因此这些规定实际上已经类似于黑话的词语了。
在这一过程中,被抹掉的是自然界和超自然界之间的界限。谦虚的本真派敬畏地仰望着死亡,然而他们迷恋生命的精神态度却对死亡避而不谈。神学的锋芒被去除了,而没有了锋芒,救赎是无法设想的。按照神学的概念,凡自然之物在经历死亡的时候没有不变形的,人与人的关系里不存在此时此地的永恒性。
布伯式的存在主义从“人与人的自发关系不能被还原为物与物的关系”这一事实中提取出了它的超越性,这是一种颠倒的存在类比(analogiaentis)。它仍然属于生命哲学,尽管它放弃了它的这个思想史起源:它把尘世的动力学抬高到天国里去了。因此在黑话里,超越性最终接近了人:它是精神的武利策管风琴(Wurlitzer-Orgel)。
黑话里一定写着类似于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的布道词,并将它灌制为唱片,一旦有需要就可以播放:假如具有高度的社会心理学可能性的“反叛的大众”想要再聚众闹事的话,就得通过一种按部就班的激情,让他们回归理性。为了广告的目的,武利策管风琴机械地把机器制造的声音强加于颤奏,从而把音乐中表现主观情感的颤奏给人性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