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稿|纪念木心逝世十周年:闲聊木心之外 | 对谈陈丹青( 八 )


宫子:我是来到书评周刊做编辑了 。 不过 , 木心很多时候也让我反问自己 。 假如我收到了一篇木心那样的书评 , 里面说一本新出版的小说——“写得真好 , 好得像是一个人在笑的时候眼泪汪汪” , 我会给它发表吗?这是我经常反问自己的一个问题 。
而且就像你之前在一期关于凡·高的视频里说的 , 每年看艺考生的画 , 那个技巧给凡·高一辈子他都画不出来 , 但那些画你看了 , 就很想死 。 我有时收到的书评也是 , 逻辑观点特别充分 , 论证很完整 , 但我看了 , 也想死 。 我去798艺术区 , 看展览 , 看作品旁边的那些展语 , 也想死 。
陈丹青:你今年多大?27岁?好吧 。 等你37岁、47岁 , 不要变成他们 。 你要知道 , 他们年轻时恐怕也跟你一样 , 也对上代作家的文章嗤之以鼻 , 结果渐渐变成你说的这种 , 职业批评家 , 职业教授 , 然后给一个20后读到了 , 想死 。
宫子:所以我们今天会纪念木心 , 也是因为像这样一个人 , 那样的一个干净的世界的人 , 他离开了 , 而且离我们越来越远 , 再不会有这样一个人再走回来了 。
遗稿|纪念木心逝世十周年:闲聊木心之外 | 对谈陈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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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旧照 。
刘瑞琳:从他的作品集到《文学回忆录》 , 再到现在这个《木心遗稿》 , 我越来越觉得木心是一个特别可爱、有趣的人 。 我也很难说清楚他究竟是怎么样的 , 但他的那些话别人是说不出来的 , 就是没有这种人了 。 马上要出《木心遗稿》 , 我心里会有点不安 。 经历了几次木心的书出版后 , 有很多人喜欢 , 也有人要骂 。 就是一方面总有人在非议 , 另一方面总有读者在催问 , 怎么还不出、怎么还不出 。
宫子:我倒是觉得无所谓 , 做书嘛 , 把书给到喜欢的读者手里就好了 。 博尔赫斯的全集一辑两辑三辑地出 , 难道每本都好吗?里面有多少是他给阿根廷报纸写的用于谋生的边角料啊 。 马尔克斯和石黑一雄 , 连演讲都要给他们做成书 , 真有这个必要吗?所以我觉得只要有一部分读者真心期待就好了 。
陈丹青:再说一个《木心遗稿》的事 。 他写了好多人名 。 我分辨了 , 其中部分是他上海美专所有同学的名字 。 部分是他工艺美术工厂 , 就是他遭罪的单位里几乎所有人的名字 , 非常长 , 还有就是他家人 , 包括佣人一共18个 。 有两个原因 , 一个是老了 , 他在回想 , 他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 都死了 , 老了 。 80岁前后 , 他开始回想这些人 。 而且这种回想非常真挚、朴素 , 连名带姓 , 一个个写下来 。 我做不到 , 我不会回想全班同学的名字 , 而且写出来 。
还有一个 , 他在练记忆力 。 我认识他时他比我现在还年轻 , 快60岁了 , 我们聊天常想不起某个名字 。 他说 , 保持想 , 直到记起来 , 这样会锻炼记忆力 。 他真的这么做了 。
采写 | 宫子
编辑 | 宫子、青青子、罗东
【遗稿|纪念木心逝世十周年:闲聊木心之外 | 对谈陈丹青】校对 | 薛京宁、李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