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散文学会&当代散文||密州夜话(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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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于老师很有兴趣,我也兼有为诸城旅游品牌吹嘘代言的意思,就顺带着科普显摆了一下。苏轼是北宋熙宁七年到的密州,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季节,一样一样的,也是冬至月,滴水成冰的日子。当时的诸城经历着旱灾、蝗灾,盗贼遍野,民生凋敝。苏轼在《后杞菊赋》这样记载:
“及移守胶西,意且一饱。而斋厨索然,不堪其忧。日与通守刘君廷式循古城废圃求杞菊食之。扪腹而笑。”“吾方以杞为粮,以菊为糗。春食苗,夏食叶,秋食花实而冬食根,庶几乎西河南阳之寿。”
日子虽然清苦,精神是自由的、富足的。苏轼当时从“雕墙之美、湖山之观”的杭州,来到“采椽之居、桑麻之野”的密州,是“自请外调”,是完全自愿的。他爱民如子,勤于政务,一年过后,政绩斐然。在《超然台记》里他记录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神奇变化:
“处之期年,而貌加丰,发之白者,日以反黑。”
吃野菜也能把自家给喂胖了,千年之下,除了苏轼之外,世间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寂寞山城的苦日子,不但没有弄得苏轼穷愁潦倒,反而使他身宽体胖、返老还童了。苦日子,在达观的人们那里也能过得活色生香,这也是吴伯箫引用苏轼原句的用意,其精神境界,如出一辙。
我继续给于老师兜售广告:不但这个啊,《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密州出猎》“老夫聊发少年狂”、《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都是写在这个地方呢。这次您太匆忙,就算了,下回来诸城,我给您导游一下超然台、雩泉等苏轼胜迹。于老师连说,一定一定,教语文的,必须要去看的……
我们还聊到乡人赵明诚跟李清照,这一对金童玉女,堪称有情人之标杆,可他们的父亲却是一对冤家。大宋这段时期党争厉害,人都自然地被分派别、站队伍。两个老头明明今晚在家里还摩肩抚背,称兄道弟,明天朝堂之上,却又是分庭抗礼,吹胡子瞪眼,刺刀见红的另一番景象了。苏轼对李格非挺好的,因为李是苏门后四学士之一;而赵挺之就不怎么受苏轼待见,《宋史》妥妥地记录在案:“及召试,苏轼曰:‘挺之聚敛小人,学行无取,岂堪此选!’”真是狗血淋头啊。想想彼时彼地人物之音容笑貌,也是又好玩,又可乐的……
酒酣耳热之际,我又探听我们共同的一位老朋友,历城的王老师,很久没联系,不知近况如何。王老师是一位优秀的出版人,好多年前,我和于老师俩都跟着王老师参编过一套名著阅读的丛书,据说现在市面上还有再版销售。于老师说,王老师身体不太好,前些年发生过中风,有次路过想去探望一下,被家属谢绝了,说能认人,但说不出话来。一时,我们都默然了。嘈杂的环境里,只有铜锅子咕噜咕噜的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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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缕缕的,心头又勾出苏轼的几句诗来:“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 山东省散文学会&当代散文||密州夜话】人世间的事事物物,看似秋风扫落叶一样,一切都归于虚无。但是亲历过的人,心中还有或完整、或残缺、或明晰、或隐约的影像,这些又是无中的有。身在其中的人偏能真切地感受到,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譬如庚子年寒天里这个暖暖的冬夜,酒醒之后,絮絮叨叨的一些胡话傻话会随风飘逝,只言片语也会留置在记忆里,保存起来,并不容易抹掉。
肴核既尽,杯盘狼藉。不知不觉,我们都有了些酒意,要握别了。桌上菜剩得很多,一瓶白酒见了底。我们开始的约定,是浅浅地抿两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