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看天图!任伯年的日常流水( 六 )


无论是挽联,还是这些肖像画,见证的都是两位大师的莫逆之情。
高邻,或曰紫砂的梦
郑逸梅在《小阳秋》里记载了任伯年在上海三牌楼附近居住时的一段趣事:
邻有张紫云者,善以紫砂抟为鸦片烟斗,时称紫云斗,价值绝高。伯年见之,忽有触发,罗制佳质紫砂,作为茗壶酒瓯,以及种种器皿,镌书若画款于其上,更捏塑其尊人一像,高三四尺,须眉衣褶,备极工致。日日从事于此,画事为废,致断粮无以为炊。妻怒,尽举案头所有而掷之地。碎裂不复成器。谨克保存者,即翁像一具耳。
这位张姓老人,应该算得上一位高邻了。
饥看天图!任伯年的日常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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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伯年 紫砂泥塑任淞云小像 西泠印社2012春拍
任伯年在这位高邻的耳濡目染下,兼习紫砂,且有佳作传世。2011年秋天,我在西泠印社就见到了任伯年赠予吴昌硕的一把紫砂茗壶,壶身由龙泉周氏制,上刻任伯年手绘的一对灵龟,双钩阴文,题款曰:“己卯(1879)春仲伯年任颐”。
有紫砂研究者称,任伯年的壶胜过曼生壶——对这一点,我不以为然——不过,这里不论其高下,因为我本就分不清高下,况且,我也没见过任伯年亲制的紫砂壶。所以,我想说,这种陶艺实践一定让他的画作充满了一股势不可当的金石之气。我曾在一则资料里见过他的泥塑小像《任父小像》。据说,任妻曾将其案头的紫砂小品全都掷地而砸,只有他父亲的那尊小像幸免于难。《任父小像》最早影印发表于1939年《任伯年百年纪念册》扉页,并且数次作为任伯年纪念展的展品之一,如果我们注意到这件小像在展览广告中居于首要的位置,且作为1928年《美术界》杂志的封面,就可以猜想民国人对它的重视程度和好奇之心。我观其小像,像是看一个孤独的老人,它的神情里充满了天下父亲的苦难气息。
这几年,艺术品的收藏投资风生水起,渐成风尚,不少有钱人引为风雅。2011年,任伯年的《华祝三多图》,创下了1.67亿元的天价,任伯年也由此而进入了“亿元俱乐部”。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俱乐部呢?现在可真是一个精确务实的时代,凡事以价格论——假设一下,要是现在有任伯年亲制的紫砂壶流落民间的话,会不会也要上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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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昌硕为任伯年刻“画奴”印
画奴
出了名的任伯年,在大上海这座光怪陆离的大都市,各地商帮纷纷前来订画,任伯年颇有供不应求的疲倦之感。彼时,吴昌硕常常前往沪上老城厢三牌楼“依鹤轩”,见伯年先收画酬,又迫于画债而不得不夜以继日作画,于是为之刻“画奴”大印。这既是对任伯年为他画《酸寒尉像》的酬谢之意,亦不失调侃之味。
此印边款曰:
伯年先生画得奇趣,求者踵接,无片刻暇,改号“画奴”,善自比也。苦铁茗之曰:画水风雷起,画石变相鬼。人或非之,而画奴不耻,惜哉,世无萧颖□。光绪丙戌冬十一月,□游沪上。
任伯年亦曾试水篆刻。他曾刻有一方闲印“画奴”以自喻,这也是取自好友吴昌硕对他的戏称。且不知此印作于何年,大抵与吴昌硕的赠印有关吧。我曾于一册闲书里见过此印,印面虚实相间、浓淡相生,金石味深。
再后来,读闲书而知,吴昌硕见任伯年画纸时时有折皱,遂以一状似山峰熨纸小石赠之,附铭文:“石亦好颜色,尤见画奴之有笔。”句侧镌三字:“昌石铭。”
如果把这两方小小的“画奴”印与这方小石摆在一起,足见两位大师的深情厚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