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面|何子英、季宇:季宇:最具生命力的作品还是关注现实的作品( 三 )


?季:
家国情怀是我国几千年传承下来的优良的传统 , 也是中国人崇高的追求 。 的确 , 家族史的写法在小说创作中由来已久 。 国内如此 , 国外也如此 。 像《卡拉马佐夫兄弟》《喧哗与骚动》《百年孤独》等 , 都是写家族 , 或以家族为写作对象 。 相比较而言 , 中国人更重视家族 。 在东方观念里 , 血缘家族占据极高的地位 , 这是农耕文化的重要特点 。 所谓家族、宗祠、社稷 , 中国人的根就在这里 。 一个中国人无论走到哪里 , 他都忘不了自己的根 。 与此同时 , 家与国紧密相连 , 不可分割 。 《礼记》中说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 就是我们常说的家国天下 。 一个家族的发展和精神形成 , 这一切都离不开国家民族的影响 , 反过来 , 家族也是国家、民族的缩影 。 家族不是孤立存在的 。 一个家族的爱恨情仇 , 有时离不开时代 , 与国家民族的命运不可分割 , 特别是当民族危难到来时更是如此 。
诚如您所言 , 安徽是一个文化资源大省 , 大别山红色文化、徽商文化、淮军文化、桐城派、徽班进京等等 , 内容非常丰富 , 有些已经成为了历史上标志性的文化现象 。 像大别山红色文化 , 包括鄂豫皖根据地 , 其中金寨县被誉为“两源两地”(即中国革命的重要策源地 , 人民军队的重要发源地);像徽学与敦煌学、藏学并称为国内地域文化“三大显学”;像淮军影响了晚清四十年;还有新文化运动的代表人物陈独秀、胡适等都是安徽人 , 这些都是文学可以开采的富矿 , 非常值得写 。 我从小就在安徽长大 , 对安徽的历史文化特别感兴趣 , 从创作上讲 , 这也是安徽作家得天独厚的优势 。
?何:
您的写作题材范围很广 , 不仅有写徽商和淮军的 , 还有写辛亥革命的 , 很多被改编成电视剧 。 就创作手法而言 , 有虚构的 , 也有纪实的 , 您在创作这些作品的时候 , 如何处理历史真实与文学虚构的关系?
?季:
我的长篇分为小说和纪实两类 。 小说像《新安家族》《群山呼啸》《徽商》等;纪实作品像《淮军四十年》《共和 , 1911》(再版时改为《燃烧的铁血旗》)、《段祺瑞传》等 。 现在纪实作品好像被称为非虚构 。 虚构与非虚构的本质区别就在于虚与实上 。 虚构作品可以天马行空 , 通过想象来完成 , 但对非虚构来说 , 尊重历史事实是基本要求 。 所谓大事不虚 , 小事不拘 。 我的历史小说大多是虚构人物 , 历史只是一个背景 。 像狄更斯的《双城记》以法国大革命为背景 , 围绕马内特医生一家展开;还有雨果的《悲惨世界》 , 以拿破仑战争和之后的历史为背景 , 围绕主人公冉·阿让讲述故事 。 这些作品都是在历史的框架下写虚构的人物 , 这些虚构的人物可以在历史的缝隙中行走 , 有很大的自由发挥的空间 。 我的小说《群山呼啸》《新安家族》《徽商》等都是这个路数 。 这类小说大多是以小人物的命运来折射大时代的风云变幻 。 我很喜欢这样的写法 。
我也写过一些纪实类的作品 , 或者称之为非虚构作品 。 这类作品大多以真实人物和真实事件为叙事对象 。 我一直以为对真实人物和真实的事件来说 , 虚构价值不大 , 成熟的读者也不感兴趣 。 因此对这类作品我一般拒绝虚构(除了《权力的十字架》 , 用的是小说笔法 , 但仅此一次) 。
非虚构作品的好坏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看你有没有真货、干货 。 你掌握的史料越多 , 便越接近真实 。 因此 , 写这类作品很下功夫 。 我在写这类作品时 , 总是多方搜集资料 , 查阅了大量的历史档案、个人文集、回忆、笔记、日记、年谱、传记 , 以及数量庞大的学术著作 。 我写《淮军四十年》《燃烧的铁血旗》《段祺瑞传》等 , 每次查阅的资料都不下于几百本 , 做的笔记也有几十万字 , 有人开玩笑说我成了半个专家 。 在写法上 , 我尽可能采用“还原”和“呈现”的办法 , 尽量让史料说话 , 努力做到无一事无来历 , 无一事无证据 , 最大限度地还原历史 , 达到历史的真实 。 一些读者看了都感到很信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