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民|张桂丽:“日记百年万口传”——李慈铭的交游和阅读( 四 )


李治民|张桂丽:“日记百年万口传”——李慈铭的交游和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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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慈铭:《国朝儒林经籍小志》稿本
张星鉴关注过桂文灿 , 藏有桂氏《诗笺礼注异义考》 , 并与李慈铭分享阅读 。 在桂文灿所著《经学丛书》进呈后 , 潘祖荫曾将《孝经集证》《群经补正》两种转请李慈铭评阅 。 李慈铭对此有知音之赏 , 称桂文灿“禀承汉学 , 著述褒然 。 阅其书名 , 已为神往 , 不谓斯世 , 尚有此人 。 惜未值其时 , 恐终无当耳 。 ”
当时李慈铭正坐馆于礼部尚书周祖培家 。 近水楼台 , 李慈铭对朝中风向、旨趣比较了解 。 同治初年 , 外有封疆大吏曾国藩、朝有帝师文渊阁大学士倭仁 , 俱称理学名臣 。 学界内部有方东树、姚莹之攻击汉学 。 此时选择汉学 , 意味着逆流、孤立、落寞 。 故他断言桂文灿不能得到赏识 , 其后果然验证 。 可见 , 在同治初以乾嘉汉学之法治经 , 并不能得到官方认可和褒扬 。
同治二年二月 , 桂文灿入京应试来访 。 因神交已久 , 二人得以促膝长谈 。 遗憾的是 , 桂氏落第 。 回到广州后 , 他写信给李慈铭 , 寄到徐灏《通介堂经说》一书 , 并告诉好友《学海堂丛书》的刊刻情况 。 李慈铭在回信中回顾自己治学历程的同时 , 还表达了对桂氏、徐灏的崇敬 , 并请他留意乾嘉间粤中第一学者陈观楼的著述 。 这种广东、京师间的互动、交流 , 对于学者来说非常重要 。
桂文灿:《经学博采录》
早在咸丰五年(1855) , 桂文灿便编成了《经学博采录》一书 , 收录乾、嘉、道、咸四朝经学名家 , 始于惠栋 , 终于顾千里、陈树华 。 我曾经有一个初步的想法 , 即从桂、张、李同时对本朝经学总结这一点切入 , 将《经学博采录》《国朝经学名儒记》与《国朝儒林经籍小志》合为一编 , 并将三人于同治年间的交往、切磋资料作为附录 。 此外 , 赵之谦也撰有《国朝汉学师承续记》 , 依江藩体例 , 专人专记 。 从学术史角度考虑 , 这四种为经师立传的书 , 可以视作对同治朝黜汉、尊宋经学政策的回应 , 对淡汉、反汉学风的反击 。
三、阅读:由文士到学者
张星鉴师从陈奂 。 陈奂是段玉裁的高足 , 精通毛诗 , 著有《毛诗传疏》 。 桂文灿则师从南海陈澧(菊坡讲舍山长) 。 陈澧主张汉宋兼采 , 撰有《东塾读书记》《汉儒通义》 。 张、桂二人 , 因师承经学大师 , 较早树立了治学目标 。 相比之下 , 李慈铭并无师承 。 他早年读书 , 以博雅广识为中心 , 又好词章 , 不仅没有专研一经一史 , 在三十岁之前也没有读过《说文》《十三经注疏》 , 治学起步很晚 。
捐官北上后 , 李慈铭见闻日广 , 常至琉璃厂阅书、访书 , 为浓厚的学术氛围浸染 。 同时 , 他也接触到桂文灿的经学著作 , 又与平步青、张星鉴、黄以周商榷经史 , 开始专心治学 。 但这个选择充满了艰辛 。
首先 , 在汉学衰败的情况下 , 仍用乾嘉汉儒的方法来研究经史 , 意味着逆流 , 本身就极具挑战性 。 李慈铭也意识到:“汉学固不能无蔽也 , 而其为之甚难 , 其蔽亦非力学不能致也 , 特未深思而辨之耳 。 予亦非能为汉学者也 , 惟深知其难 , 而又喜其密实可贵耳” 。 其次 , 李慈铭是在个人穷途末路之时展开治学的实践 。 在物质匮乏之际读书治学 , 尤其令人敬佩 。 同治四年正月初二日(1865年1月28日) , 他专心于考索《说文》 , 以至于不见来拜年的各位友朋 , 并在日记中写道:“今日天气温煦 , 如江南早春时 , 彻炉闭门 , 终日营营考订经义文字 , 颇有所得 。 献岁之际 , 车马如云 , 而作此生活 , 拙懒迂僻 , 京华软红尘当无第二人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