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姆|毛姆的分隔主义自画像( 二 )


毛姆|毛姆的分隔主义自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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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姆与妻子
再看小说的另外两个男性角色 , 叙述者“我”的人物设定是年轻作家 , 在身份和旅居地点等多种细节上都与毛姆本人重合;如果说斯特里克兰德惊世骇俗地实践了毛姆被压抑的欲望冲动 , 是他人格中本我部分的投射的话 , 显然理性而平和的“我”便是毛姆人格中社会面具的承接者;至于那个对艺术之美怀有一腔赤诚 , 克己为人 , 极其善良 , 却总是被人嘲笑的平庸画家斯特洛夫显然也与毛姆的自我认知有着不少相似之处 , 是为毛姆理想化自我的投射 。 虽然毛姆当时已是作品大受欢迎的剧作家和小说家 , 却没有获得评论界足够的尊重和赞誉 。 那时文坛的风云人物是现代主义实验派大作家们 , 如乔伊斯、伍尔夫等 , 他们的独创性和勇敢被评论界大加褒扬 。 毛姆无法跻身其间 。 他谦虚地自称为“二流作家中的一流” , 并归纳了几条自己不被评论界待见的原因:作品的抒情性不够 , 词汇量小 , 对隐喻的运用不够纯熟 , 等等;而幼年因为口吃问题屡遭嘲讽的经历也在毛姆心中留下了阴影 。 把一个高尚人格与滑稽形象的矛盾组合体设置成众人眼中的笑柄 , 一个曾经处于同样境地、满腹委屈的毛姆安放了自己 , 回应了他感受到的世情凉薄 , 想必也得到了心理补偿和纾解 。
回顾毛姆的创作生涯 , 第一部小说《兰贝斯的丽莎》初战告捷让他有了信心专事写作 , 但此后的几部小说都反响平平 , 收入甚至无法支持他的自立 。 毛姆便转而开始写剧本 , 并大获成功 , 有过伦敦四家剧院同时上演他一人的剧目的傲人记录 。 当时的英国媒体上甚至出现过这样一幅漫画:莎士比亚低头咬着手指用眼角的余光瞟着毛姆四部剧作同时上演的海报 , 似乎在因嫉妒而郁闷 。 但是风头正盛的剧作家却对他的经纪人弗洛曼说他要暂停剧本创作一整年去写小说 , 因为那是他不得不去做的事 。 他有心头的负担要卸下 。 看到这里 , 你是否想到了小说里斯特里克兰德的那一句“我必须画画 。 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毛姆重拾小说创作后出版的第一部作品《人生的枷锁》被普遍认为具有浓厚的自传色彩 。 他在这部小说的主人公菲利普·凯雷的成长叙事中代入了大量自己早年的经历和心理感受 。 但紧随这部作品之后的《月亮与六便士》由于采用了高更的生平作为故事外廓 , 历来被认为带有某种高更传记的属性 。 实际上 , 在这部小说里 , 毛姆审视和讲述自己的人生、在创作中达成宣泄和纾解的过程仍在继续 。 如果说第一部小说的关注投放在他过去的人生 , 那么第二部小说里 , 着眼点便在于他三十多岁时的现状和未来历程 。
在我的阅读经验里 , 但凡作家在某部小说里使用第一人称来展开叙述 , 那么这部作品就不可避免地带有某种深藏却又直白的自传性 , 有心且有洞察力的读者可以深入文本挖掘拼合出一个赤裸裸的作者本人 。 因此对于《月亮与六便士》 , 我们或许可以有两个层面上的解读:表面上 , 毛姆对艺术家高更的性格和经历进行了艺术处理 , 以提纯和夸张的手法赋予人物以一种纯粹到惊世骇俗的艺术家人格 , 使得人物形象异常鲜明 , 并且概念化 , 而作品也具备了一种神话或寓言性质 , 成为一则承载现代艺术理念的现代艺术生涯神话 。 而从深层看 , 这个故事是毛姆以第一人称叙事者“我”为原点为自己编织的一件隐身衣 , 是一部采用了“人格三分法”写就的隐性自传 , 一番真实深刻的自我讲述和自我剖析 。